唯有徐子渊偏头看了柳韶光一眼,想到侯府中,上辈子柳韶光头疼心烦的人都被他敲打过了,柳韶光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受委屈,徐子渊的嘴角便微微上扬,眼中露出一抹得色。
这辈子,柳韶光定然会是整个大锦朝最幸福的出嫁女。
江氏还在拭泪,身旁便有人递过来一块绣着青竹的手帕,温声安慰她,“姑母不必伤心,表妹觅得佳婿,大喜之日,应当高兴才是。”
徐子渊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开口打断江永怀,认真地向柳福贵和江氏等人表示,“爹,娘,大哥,二弟,我定然好好对待阿韶,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
柳璋自打听了徐子渊那番惊世骇俗的爱妻宣言后,对徐子渊那叫一个心服口服,闻言立即笑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着你,要是有一点没做好,我可是要写信回来向爹娘告状的!”
众人这才想起,柳家虽是商户,但二公子念书十分不错,听说马上就要去国子监念书,想来定能考上功名,舅家又有个高中解元的好外甥,正是蒸蒸向上之际,同侯府的差距倒没有想象中的大。
柳韶光对江永怀的情绪十分复杂,上辈子,她和徐子渊便是因江永怀之死而彻底决裂。这辈子柳韶光虽然隐隐猜到江永怀有问题,但也不曾减少心中对徐子渊的怒火——就算你上辈子杀表哥另有隐情,就不能将实话告诉我吗?看着我和舅舅家决裂,左右为难很高兴吗?
想到上辈子江永怀死后,一夜白发的舅舅和舅母,因着疼爱自己的亲兄长同自己断绝关系而崩溃的娘亲,柳韶光就无法原谅徐子渊的所作所为。
他凭什么这么一意孤行?有关于自己娘家的事,为何要瞒着自己?哪怕真相十分伤人,柳韶光也想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被蒙在鼓里。
便是死,柳韶光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徐子渊凭什么做主瞒着她?
想到这里,柳韶光便对徐子渊生出无限怨怼。一旁的徐子渊十分清楚地察觉到了柳韶光对他的冷淡,忍不住扫了江永怀一眼,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回想起了上辈子太多的不快,柳韶光一直到进了花轿,紧绷的神情都没缓和下来。再看清楚花轿帘布上的牡丹花纹,以及自己座下的柔软狐裘,柳韶光更是怒火高涨:合着上辈子这些话他都记着了?为什么要一直当哑巴?像今天那样表明心迹不是很好吗?上辈子,自己但凡能得到他一丝丝回应,何至于那般不甘,以至于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个怨妇?
为此,北上这一路,柳韶光一想到徐子渊,都没有好脸色。
直到进了永宁侯府,拜过高堂进了洞房,看着屋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陈设和装饰,柳韶光真是被徐子渊气笑了,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憋屈地坐在房中等徐子渊来揭盖头。
不得不说,徐子渊这辈子确实长进了那么一点点,至少这辈子,吴怡没来新房给柳韶光添堵。
不过想到上辈子新婚之夜,徐子渊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柳韶光的脸色又仿若裹了一层霜。
等到徐子渊招待完客人进了新房时,满怀期待揭下盖头,对上的就是柳韶光宛若寒冰般的眼神,讥诮问他,“世子终于得偿所愿,可还满意?”
大红的嫁衣上,金线绣出来的凤凰仿若要破空而出,细碎的金光几乎要扎穿徐子渊的眼睛。柳韶光一身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望向徐子渊的眼中已然再无半丝情意,唯有深深的厌恶。
“婚事如约进行,柳小姐可还满意?”
前世新婚之夜的话语骤然响在耳边,这一瞬,徐子渊终于明白,这世上,终有因果报应一说。
他欠柳韶光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脑海中不期然又闪现出柳韶光嘴角带血闭目不醒的模样,徐子渊面色惨然,眼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痛苦悔恨与缠绵的爱意,他缓缓上前,蹲下身子,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将自己的脸埋在柳韶光的双手之间,哑着嗓子道:“阿韶,我知你恨我怨我不愿与我再有任何牵扯。可是阿韶,上辈子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让我动了心,知晓了情之滋味,又怎么忍心同我死生不复相见?”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湿润,柳韶光的神情也是一顿,心下不知是怅然还是无奈,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徐子渊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为什么不可以?”徐子渊霍得抬头,眼中水意弥漫,嘴角抿出一个坚毅的孤独,执着地看着柳韶光,近乎虔诚道:“一切都已经从头开始,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
作者有话说:
徐子渊:懂了,阿韶喜欢听甜言蜜语,安排!
阿韶:噫~
第44章 、044
◎花烛◎
柳韶光不想再同徐子渊争辩这个无谓的问题,他现在固执地想要让一切都恢复如初,等日后便会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重来一次就能恢复原样的。
最起码,自己对他的爱,已经消磨在上辈子无尽的沉默之中。
徐子渊见柳韶光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下更是大痛。上辈子,柳韶光怎么会舍得见他这般伤心难过,早就心疼不已对他软言安慰,哪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的后悔悲伤无动于衷?
可这又该怨谁呢?不过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罢了。
徐子渊抿了抿唇,心下暗暗为自己鼓劲,阿韶只是还在气头上罢了,若是哪天气消了,便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了。即便她这辈子都无法再重新爱上他也没有关系,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行。
柳韶光见徐子渊抿着唇不说话,执着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决绝,心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思忖了片刻才道:“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们之间,除了长洲之外,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心里眼里都只有长洲,就从来没有挂念过我一点点吗?”徐子渊平静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委屈。
“你觉得呢?”柳韶光挑眉反问,“长洲那般贴心懂事,嘴甜又会疼人,你能同他比吗?”
儿子可比男人靠谱多了,狗男人哪来的自信和儿子比?
徐子渊默默垂下眼,完全无法反驳,脑海里迅速回想着徐长洲哄柳韶光开心的画面,跃跃欲试想要再学一学。
好在柳韶光经历过一次徐子渊莫名其妙学柳焕言行举止的恐怖事件,一见徐子渊这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作妖,福至心灵回想起上次徐子渊学柳焕的惊骇记忆,柳韶光当即厉声打断徐子渊这个可怕的想法,“不管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现在都给我停下!”
学柳焕已经够让柳韶光崩溃了,要是徐子渊再学一下徐长洲,柳韶光怕是要连夜赶回江南。这都是什么灵异事件?吓死个人!
徐子渊默默点头,瞧着还有几分懊恼,柳韶光被徐子渊这么一吓,什么怨恨纠结的思绪都没了,没好气地瞪了徐子渊一眼,桃花眼中满是怒意,见徐子渊垂手站在一旁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噎得不轻,眼神四下一扫,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指着桌上龙凤喜烛旁的酒支使徐子渊,“把酒端过来吧,交杯酒还没喝呢。”
也就是喜婆一早就被柳韶光打发了出去,不然的话,方才这场面要是被人瞧了去,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
徐子渊乖乖领命,认真地倒了两杯酒,知晓柳韶光不胜酒力,只给她倒了小半杯,小心地递给了柳韶光,眼中燃起无限期待。
柳韶光冷着脸接过酒杯,装作没看见徐子渊眼中的期待一般,抬手同徐子渊手臂交缠,仰头将这杯酒灌了下去。
喝了交杯酒,接下来便该就寝安置了。
徐子渊深深地看了柳韶光一眼,知道她对自己拿柳家人威胁她,让她同意嫁给自己一事还余怒未消,不敢再多生事端,默默地将被子底下的红枣桂圆莲子等物都收拾出来,又细致地整理好床铺被褥,这才抬眼看向柳韶光,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拜见爹娘,你先睡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柳韶光都被徐子渊给气笑了,目中淬火,浑身都散发着怒意,上前向徐子渊逼近几步,硬生生将还不知道柳韶光为何生气的徐子渊逼退好几步,最后退无可退,碰到床沿后便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