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圣旨中除了让徐子渊袭爵之外,还有柳韶光的一品诰命册封,这圣旨一下,柳韶光的诰命可就板上钉了钉,品级上和吴氏完全不差什么。
张总管宣完圣旨,还乐呵呵同柳韶光道:“恭喜夫人了,陛下的册封圣旨下得急了些,夫人的诰命礼服,礼部那边正在加急赶制,过几天就给夫人送过来。”
大婚第二天就诰命加身的,柳韶光算是这几十年来的头一个。大婚第二天顺利升了一级的,前朝加本朝,柳韶光都是头一个。
饶是张总管见多识广,也要感叹一声柳韶光真是好命。
有人欢喜有人忧,吴氏整张脸已经彻底黑了,刚刚还说她是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现在就被圣旨打脸,吴氏没当场气晕过去,都算是她心胸比之前开阔了些。
柳韶光平静地接了旨,这辈子的开局确实比上辈子好了太多,柳韶光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苦笑还是该欣慰。认真算起来,这辈子徐子渊袭爵也就比上辈子早了半年,但就是那上辈子的半年,委实叫柳韶光过了一段活了十六年最痛苦的日子。
婆母的刁难,丈夫的冷待,还有借住表妹有意无意的精神打压,柳韶光不过是一个刚进侯府,又毫无根基的商户女,连番打击之下,差点一病不起,若非上天垂怜,柳韶光怕是要一尸两命。
再看现在吴氏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柳韶光只觉得可笑。权力在这样的人手里,只能成为一把肆意伤害别人的尖刀。柳韶光当然知道吴氏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但她这辈子又不是来侯府做二十四孝好儿媳的,很不巧,吴氏在意的东西,她也想要。
这就该是徐子渊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柳韶光拿着圣旨,抬头看了徐子渊一眼。
徐子渊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柳韶光的意思,给了柳韶光一个放心的眼神,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张总管。
吴氏心下陡然生出几分危机感,果不其然,徐子渊送走张总管后,便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对吴氏道:“府中的账本和对牌,劳烦母亲让人一并送过来吧。”
天底下还有这么夺权的?吴氏气得身子直打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子渊见状,微微垂下眼,再次开口道:“若是不方便,我叫人去取也行。”
在吴氏马上要发作的时候,徐子渊又及时补上了一句,“明日我打算去看看父亲,母亲要不要同去?”
吴氏顿时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没声了。
一旁的柳韶光心下暗暗点头,头一回给徐子渊竖了大拇指。
别说,看徐子渊气别人,还挺舒坦的。
当然,柳韶光更好奇在别院的永宁侯。一路上细细想来,柳韶光总觉得,不管是景元帝还是周太后,对永宁侯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第49章 、049
◎当年◎
虽然昨天才刚过新婚之夜,但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柳韶光只觉得好似过了半个月一样。又听得徐子渊说明日要去别院看望永宁侯,柳韶光更是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像个陀螺似的,从出嫁到现在,都没好生歇过一回。
不过,让柳韶光停下来歇几天,不去别院,她也做不到。现在仔细想想,永宁侯的某些行为未免有些互相矛盾。上辈子永宁侯伤势极重,一天难得有一两个时辰清醒的时候,柳韶光身为儿媳,和永宁侯的接触实在不算多。
现在仔细琢磨,永宁侯身上的疑团也不少。
譬如说,当初柳韶光离开北疆时,永宁侯对她说的那番话,现在细细品来,竟有几分嘱托后事为徐子渊部署婚姻大事的滋味儿。
如果说这是柳韶光想多了,但当初永宁侯话中透出的对徐子渊的关怀可不似作假,为何又能任由吴氏对徐子渊冷眼相待,对他完全不像对亲儿子,反倒像仇人。
另外,周太后表对永宁侯的熟络,景元帝对永宁侯下意识的抗拒又对他关怀备至,都让柳韶光眼前笼了一层迷雾,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上辈子永宁侯重伤,一切都未曾呈现出来。如今再看,长辈们那一代,秘密也不少。
柳韶光虽然不想刻意去探究这些秘事,但她已经身在局中,不得不去将这一切都弄清楚。
徐子渊见吴氏的态度软了下来,神色也缓和了些许,淡淡颔首道:“那便有劳母亲将账本对牌都收拾好,我下午便差人去取。”
永宁侯不在,侯府护卫多为北疆军,徐子渊又刚接了圣旨,成为名正言顺的侯府掌权人。哪怕他对吴氏的步步紧逼会被人诟病,但这一整套动作下来,侯府所有人全都看清楚了形势——夫人…不,现在应该叫老夫人了,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地位,现在该听的,是侯爷和夫人的。更有那精明的,看出了徐子渊几乎是在讨好柳韶光,大胆地决定将柳韶光的地位放在了徐子渊之上。
就连徐管家也没有显露出异样,仿佛没看到徐子渊对吴氏诸多逼迫一般。他在侯府多年,也算是看着徐子渊长大的,更是亲眼见过吴氏是怎么苛待徐子渊的。如今徐子渊半点情面都不给吴氏留,徐管家也只能叹上一句当日因今日果,母子情分生生叫吴氏磨尽了,现在徐子渊冷淡她,旁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徐管家也有些唏嘘,先前徐子渊对吴氏还是挺孝顺的,任打任骂都顺着她的心意,吴氏想来也是被徐子渊之前的孝顺给惯坏了,现在徐子渊冷待她,她一时间竟还能回转过来。
这母子俩,日后还有的磨。
吴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子渊会突然变脸,只能先安抚吴氏,伸手揽住吴氏的胳膊,在吴氏快要发作的时候按了按她的胳膊,吴氏胸脯起伏许久,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了,“那就依你。”
侯府中馈是那么容易管的吗?现在把账本和对牌交出去,回头有你哭哭啼啼来求我的时候!
柳韶光根本不会和吴氏客套,徐子渊替她争来的中馈大权,她为什么不要?吴氏姑侄打的什么主意,柳韶光心里也一清二楚。不过她们注定要失望了,换做上辈子刚嫁进侯府的柳韶光可能还会手忙脚乱一阵,现在嘛…柳韶光上辈子可是执掌侯府中馈十几年,要是再解决不了吴氏给她的刁难,她干脆直接回房歇着,别再想掌权这事儿,老老实实当个在徐子渊羽翼庇护下的小娇妻得了。
毕竟现在徐子渊看起来确实是对她一心一意,又帮她解决了吴氏这个难题。许多男人都会在婆媳关系中选择隐身,上辈子徐子渊就是这么干的,完全不在意吴氏对她的刁难,回了自己的院子也没一句软和话,柳韶光的心也是这么一寸一寸冷下去的。也不知道这辈子徐子渊是被哪路神仙摸个头,竟然能做出如此改变。
心里这么想着,回到院子后,柳韶光也这么问了出来。
徐子渊眼睫略微一颤,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柳韶光,眼神中除了执拗之外,还有一丝委屈,“我说过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阿韶,你还是不信我。”
柳韶光避开徐子渊有些破碎的眼神,淡淡道:“我只是奇怪,你这个大孝子怎么舍得下你娘的面子?”
上辈子徐子渊对吴氏,也算是有求必应了。后来同吴氏心生罅隙,也是吴氏昏了头,强行将吴怡塞给徐子渊,还用了极不光彩的手段,差点中招的徐子渊终于舍得落了吴氏面子,任凭吴氏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软下心来,只给了吴氏两个选择,要么把吴怡送回吴家,要么赶紧人家把吴怡给嫁出去。
当然,最后吴怡也没能嫁成,死在了柳韶光剑下,吴氏气急之下病倒,言之凿凿要将柳韶光送进大牢,让她偿命。徐子渊才彻底冷下心来,架空了吴氏,只让吴氏好好养病,却不让任何人替她往外传消息。
回想起这些旧事,撇开上辈子的怒火与怨气,以第三者角度旁观,柳韶光忍不住也有些唏嘘,其实那时候,徐子渊就已经开始维护她了,若是没有那些变故,他们二人上辈子也未尝不能圆满。
只可惜,上辈子两个人隔着两条命,还有柳韶光对舅舅家无限的愧疚,已然是没办法再幸福地过下去了。
柳韶光眉眼低垂,唇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
徐子渊登时严阵以待,紧张地看着柳韶光,“怎么了?”
柳韶光心下既无奈又好笑,看着徐子渊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对她的任何一点小事都警惕万分,柳韶光不知为何,笑完之后又心下又蓦地泛出几分酸楚,本想讽刺徐子渊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还是心软了,轻声道:“你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