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脩之心下稍稍得到了安慰,却仍然放不下华柔止。
男人便是如此,愈是得不到的东西,口中虽要贬低,可心中却还是十分渴求。倘或得到了,倒也未必十分珍惜。
狐朋狗友们见他如此耿耿于怀,便三三两两地劝解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哪里有妓馆里头的姑娘们知情识趣?王兄今夜入花魁罗帐,享受一夜销魂好滋味,便也觉得华柔止不过如此了。”
正说着,楼中的花魁便来了。
其颜色虽难及华柔止,可风情却是一等一的动人,简直软言软语,三两句便哄得王脩之忘却烦恼,直投身于温柔乡之中。
待得洗浴罢,那花魁方才系着腰带,笑吟吟地从屏风后头转过来,瞧着王脩之道:“公子口中所唤‘柔止’是何人?是公子的心上人么?”
王脩之一惊。
原来,方才烛光温暖,他见花魁风情万种,忽地便又想见白日在华家的园中,华柔止于花丛里侧身回眸的那惊鸿一瞥,恍惚之下,又喊了她的名字。
“公子这般英俊清雅,原来也会求而不得么?”花魁见他恍惚,便坐在他身侧,微微浅笑,递了杯清酒给他,“奴家却只觉得,公子不必倾心于我,便只有昨夜的春风一度,也叫奴家折服于公子风采之下了……”
王脩之被她的话一说,便有些意动,只是仍然犹疑说:“可她不喜我,只怕也不会叫我近身。”
花魁起身,取了一样事物交给他,微微耳语几句。王脩之起先还拒绝,被她说了两句,便有些意动,最后,终归是将药粉取了,放入了袖中。
待他离开后,花魁便招来了楼中一小厮,传话出去。
可这一幕同样被文琢光留着暗卫所探听到了。
春雷闷响,京城上空雨意渐浓,春日将尽,绿荫幽草渐浓,待得晴日,便要入夏了。
太子伫立楼畔,由着缠绵雨丝侵染衣袖,他手中拿了厚厚的一沓纸,其上俨然写满王氏近年所犯罪状,条条桩桩,皆是欺男霸女、天怒人怨的勾当。他想着朝中那些还暗中等待王氏起复,等待柔止如一枚棋子般被送出去的人,神情带着冷意。
他们不过是见太子油盐不进,便想着,从他最疼爱的那个女孩子入手罢了。
半晌,文琢光道:“要换季了,观棋,你回头吩咐红袖,到东宫中取些扇扇喜欢的布匹回去,给她裁制新衣。”
第49章 你若是不想当公主,则做……
这日柔止照旧早早到了书院之中,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往日同样是来得最早最勤快的余燕雪却告假未来。
余燕景倒是来了,只是神情冷冷清清的,不与旁人说话。
柔止心下奇怪,唯恐余燕雪是病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原想问问她为什么余三姑娘未来,可见余燕景那冷冷的神情,倒是有些不敢开口。
早上的课上到一半,到了中间的休息时间,柔止正低头收拾桌上的笔墨,忽地听得前头一阵响动,她抬起头看过去,便见余燕景站了起来,忽地伸手一推,“哗啦”一声,她边上的那姑娘的桌子上的东西被扫落一地。
她嫌恶道:“你什么意思?”
那姑娘是平日与她便不太对付的,这会儿见她动怒,便笑了笑,只是反问:“我不过问候你未婚夫一句,你做什么动怒?难不成,你这门婚事拖了又拖,终于还是做不得数了么?”
“你闭嘴!”余燕景高高地扬起手,便打了她一巴掌。
学中顿时乱成了一团。那被打的姑娘捂着脸哭泣,口中低低地咒骂余燕景嚣张跋扈,又说她这般泼妇难怪不被男子喜爱。余燕景愈发动怒,几乎是挽了袖子,就要扑上去抓她的脸!
先生不在,今日学中最能主事的高阳公主也不在,众人连忙上前去劝,又将那名口中恶语不停的姑娘拉开。
这两人平时时常有口角,可二人身份相当,从来争不出是非高下,后来同余燕景交好的宁秋露出了一番丑闻,余燕景也消停了一阵,如这般干戈又起的场面,众人都是许久未见了。
柔止坐得离她们不远,本来两头都与她不熟,她是想不理会的,可余燕景动作太大,反倒把柔止桌上的墨汁泼了一地。柔止皱着眉擦拭桌面,抬眼望着余燕景,只是劝说:“余姑娘既然说她是胡言乱语,便别同她计较罢。”
可不意,她忽地开口,却好像给了余燕景迁怒的借口。她猛地转过头去,看着华柔止,冷笑道:“你又算什么好东西,也敢来劝我?”
柔止挑起了眉。
她缓缓地站起身,看着余燕景,神情也冷了下来:“余燕景,你又凭什么说我?”
众人见那头争执不休,连一贯最是温和的华姑娘都被扯了进来,不由着急,乐安最是胆大的,可见着柔止有怒意,却也还是上来劝说:“你别理她,仔细一会儿先生将你也罚了。”
余燕景却好似彻底打算破罐子破摔一般,她怒不可遏地道:“你同太子牵扯不清,这就罢了,还与王脩之有所往来?我有说错么?——你就是生性放荡!别装出一副清高模样!真真是婊。子立牌坊!难怪你能同余燕雪交好呢,你们这二人,都是**卑贱,勾栏做派!”
众人纷纷一窒,下意识地看向了柔止。
王脩之对她有意,众人多少是有些看在眼中的……而太子,在华柔止的口中,一直犹如兄长一般,可余燕景所言倒是不差,这二人平日的相处,的确也是亲昵的。
可若说她……左右逢源,见异思迁,这话对一个婚约都没有的姑娘来说,着实是太过分了些。在场的都是京城高门贵女,家中保不齐就有些未曾娶妻的兄弟,余燕景此言若是为真,可见华柔止未来的婚姻,必然很难顺遂了。
柔止心下一片冰冷,她蓦地看向余燕景,只说:“我到底心悦谁,有什么必要同你说?我与这二人都是清清白白,便是千万人在此,我也问心无愧!反倒是你,血口喷人,你又有什么证据?!”
余燕景面带讥笑,反问说:“那天王脩之说要去你家拜访,我们可都听见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说自己与他没有牵扯?”
“那就奇怪了,”柔止动了怒,反而便冷静了起来,她漫不经心地道,“说我与人有染的是你,你不拿出证据来,反倒要我自证?那我大可以说余家姐姐你心悦太子、心悦王脩之……乃至心悦许世子呢,你又如何证明自己一心一意?”
余燕景一顿。她怎么也没想到,想来柔柔弱弱的华柔止会这样反唇相讥,她心中愈发恼火,见柔止扬着秀美的面颊同自己争论,脑子里忽地便浮现出了昨日余燕雪也是这般与自己争辩的模样。她眼中顿生恨意,只说:“贱人!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贱人!太子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你别白日做梦了!”
说罢扬起手去,便也要扇她一巴掌。
“啪”一声,华柔止却比她动作更快,扬起手掌,将她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余燕景捂着脸,几乎呆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华柔止,你疯了!你敢打我!”
柔止轻轻地甩着手,冷冷地瞥她一眼:“余燕景,你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