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家不过是过来捧场的,带的牡丹大抵是寻常品种,偶尔有几样珍惜的,比如说燕王带来的“似荷莲”,华家姑娘带来的“琉璃冠珠”,却也比不过昆山玉夜的罕见。那株雪白的昆山玉夜在一众姹紫嫣红的牡丹从中,譬如瑶台仙子般盈盈而立,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柔止却无暇欣赏牡丹美貌。她看众人都围在花丛边,便迅速地寻到了余燕雪的院子所在的方向。她趁着众人不备,便提着裙子,悄悄地朝着花园的西北角走去。
余燕雪所住的乃是余家位于西北角的偏院,柔止来过余家几回,知道花园西北角那头会有一道小径,路过他家养花伺草的牡丹楼,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瞧见余燕雪的院子了。
柔止刚到牡丹楼前,便见牡丹楼里走出一个身影……赫然是数日未见的余燕雪!她用了一张帕子捂着口鼻,蹑手蹑脚自一楼内走出,旋即便提着裙子,匆匆隐入了拐角处。
柔止刚要叫住她,便听见后头又有人十分激动地道:“华姑娘!”
柔止一怔,下意识地往前挡了挡,挡住了王脩之的视线,使他不至于看到余燕雪。她冷着脸转身,十分不客气地问:“王公子寻我,有何贵干?”
王脩之似乎是在席间喝了些酒,平日里斯文俊秀的面上有些潮红,他这些时日几次想去见柔止,可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见他,使得王脩之很是失魂落魄。他方才见柔止悄然离席,心知是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连忙跟上来。
如今见她这样冷淡,他心里不由很是失意,只是小心翼翼地道:“……华姑娘,我是来道歉的。”
柔止如今疑心牡丹楼里有什么东西,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被禁足的余燕雪会出现在此处,因而对王脩之的道歉,便十分敷衍:“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脩之见她显然没有要原谅自己的意思,心里不由十分难受。他再一次想到了,先前酒酣耳热之时,那些狐朋狗友说的话。
他借着酒意,再次开口:“华姑娘,我是真的知错了,不过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那日才忍不住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望华姑娘能够原谅我。”
说着,他便忍不住,想去拉她。
柔止猛地回身一避,冷眼看他,一字一句地道:“那日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对王公子无意,如今还请王公子赶紧离开此地。”
她连衣摆都不愿意叫王脩之碰到,仿佛觉得他是什么肮脏的物品,王脩之怔然地站了一会儿,脑海里想的却是那日少女埋首在太子怀中,一张含娇带怯的花颜。
太子绝不可能娶她为正妻,那她为什么可以于太子纠缠不清,却不愿意看他一眼?!
王脩之被她再三回避的态度弄得怒火中烧,他猛地上前一步,不顾少女的反抗,用力地箍住她的胳膊,就要拖着她往楼里走。他的话音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柔止吃痛,想要甩开他的手,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她只觉得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捏得粉碎,她脚下踉跄,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了几步,她怒不可遏地道:“王脩之,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来,把你在琅琊的事情全都说出去!”
王脩之被她这么一喊,不由有些心虚,立时便松了一只手要来捂住她的嘴,柔止忽地便抬脚踹到他小腿上,趁着他吃痛,扭头就跑!
可连步子都没迈开,她便觉得身后传来了一股极大的阻力——王脩之见她要跑,居然一脚踩住了她的裙摆!
柔止因着今日赴宴,穿得有些繁琐,被裙摆绊住了,无法再往前跑,王脩之见她走不了,便连忙急切说:“你别跑!你别跑!华姑娘,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你若嫁给太子,至多当个妾室,我却可以娶你为正妻!”
柔止察觉到他说话时的酒气吹到自己的鼻尖,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几乎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旋即就听见“砰”一声,王脩之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得满脸是血,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余燕雪站在他身后,一脚把倒下的王脩之踹开,旋即拉着柔止就往方才藏身的地方躲去。
这头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附近的下人,陆陆续续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头赶来。
第51章 唇间一片嫣红水光
柔止捂住嘴,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她不由看向了余燕雪。
她神情同样紧张,攥着柔止的那只手,手背上几乎有青筋浮现……不过是几日不见,余燕雪就瘦削了很多,面容苍白柔弱,可眼神却十分坚毅。
二人如今正在牡丹楼的一楼,里头一张长几放着数盆名贵牡,二人弯身躲在后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牡丹清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熏香气息,闻着温柔缱绻,叫人面红耳赤。
柔止见方才余燕雪忽地就冲出来,替她砸晕了王脩之,如今急得不行,便忽略了这种古怪的熏香味儿。她拉着余燕雪的衣袖,只是低声说:“他们很快就找过来了!咱们不能这样躲着!”
余燕雪颔首,旋即道:“你从后头的窗子出去。”
她显然是没有离开现场的意思。
柔止刚要劝,便听到楼上“砰”得一声响,似乎是有人砸碎了一个花瓶,旋即响起一声低低的惊呼。
她没想到楼上有人,不由面露愕然之色,瞧向余燕雪,却只见她眼神紧紧地盯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似乎是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牡丹楼外。
因着花瓶砸人的动静,一堆人匆匆忙忙地过来,只顾得上地上满头是血的王脩之,一时也并无人往牡丹楼里看过来。
余燕景作为今日的东道主,自然走在最前面,她看着王脩之倒在牡丹楼前,神情不由有些难看。到底是大家出身的姑娘,她虽慌乱,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叫下人先去请大夫,又调来人手,将花园封住。
很快,余府供奉的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赶到,为王脩之诊治。
众人围着看,余燕景则四顾问道:“有谁看见,今日王公子是同谁在一处?”
方才大家都忙着评比牡丹魁首,自然没注意看王脩之的行踪,倒是有人提议道:“我们相互看看,可有谁家姑娘公子如今不在场罢……如今这样子,别是谁同王公子起了争执罢。”
余燕景皱了眉,看着牡丹楼紧闭的大门,心下忽地有些不安。她拦住了说要去大理寺报案的下人,只是道:“大夫说了,王脩之不会伤及性命,若是寻常口角,闹大了反而不好,咱们先寻着不在场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出来承认吧。”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可不多时,便有人道:“奇怪了,方才席间还见过柳公子的,如今怎么不见了?”
余燕景一怔。
她前几天才同柳秦彦大吵一架,若不是二人早有婚约,她今天都根本不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