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余琅易那边已经整装待发了,为免横生枝节,他的手机并没有接听。
唐鹭只好打王曜的电话,所幸王曜很快接通起来。唐鹭问他:“曜哥,你是不是要去见余琅易?”
王曜听她语气急切,便答说:“是准备去见孔老先生,但不晓得保镖是不是他。”
唐鹭觉得一定是了,余琅易布局了这么久,关键时刻他怎能松懈。唐鹭就说要和王曜一起去,等到王曜开车过来接她,又忽然叫王曜检查一下车有没问题。
王曜整件事不知所以,只觉唐鹭莫名紧张得好笑,但仍耐烦地下车检查,并没问题。
唐鹭猜着,或许是余琅易的一辆车要小心点,她一路便又打了几个余琅易电话。
她却不知道,王曜车上被老钳弄出的纰漏,已经被余琅易提前规整好了。否则,今天的交易,老钳的目标是王曜和孔老先生两厢覆没。
夜里九点多钟,城市灯火阑珊,周六的夜晚交通穿流,总是分外热闹。余琅易整装,深色t恤,工装裤,腰上扣紧皮带,然后坐上车。
是孔老先生的车,只孔老先生本人被替换下,车上已经有一个化妆成他模样的警察坐着了。这件事,本来警方是不建议余琅易普通百姓参与,但余琅易心存一半怀疑,老钳可能听到唐鹭在酒吧外那句话,倘若余琅易不出现,怕老钳会多疑。继而又缩起脖子不冒头,自此很可能便不再出山,真销声匿迹,再也抓不到他的罪证。
这次老钳是为心慕的师姐兼师娘钟岚而出山的,他的师傅若没估错,就是暗网上已经沉隐的雷诺。否则若非钟岚想要那款机械钟,自从z市商会会长一案闹大后,他已绝定收手。故此余琅易才会在g省蹲守了几年,屡屡与他悄然擦肩,没有捕捉到什么踪迹。
所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老钳,准确说他应该叫老q,精通机械磨损精密原理,是个非常老辣的杀手。他的杀人模式多为各种看似自然的偶然丧身,其中以交通事故、工程事故最为见长,入行多年几乎没失过手。
上回孔老先生买到绝当品后,老q与钟岚的计谋就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目标是把钟岚置身局外,而造成孔老先生和王曜早已因为竞抢互生嫌恶。孔老先生在莉莉酒吧见钟岚那晚,老q提前在孔老先生车上做了手脚,产生自然失事的进展,前几天又在王曜的车上微微地调了些东西。然而他不知,在王曜车上设陷时,当晚已经有人员对他进行了秘密拍摄,作为罪证抵赖不掉。
余琅易用他多年掌握的资料报警,并且指出老钳和当年z市的案件也有关联。z市那场案子过去两年多,一直总感觉缺点什么,警方根据资料去查,果然不少猫腻。然后就有了今天晚上的一场周密布局。
周六的路上,正好车多人多,注意力最为分散,老钳就是占着这一点。等王曜和孔老先生车出事,之后他估摸着也收手了,因此这次必然要抓准他现场的罪证。
余琅易依然是保镖,车上还有另一名警员假扮他队友在开车。余琅易打手机,告诉对方“王曜”说:“王总,我这边准备去了,一会见。”
低沉的嗓音,一贯对他的冷冰淡漠,自有窃听器被老q听去。而他的特制窃听器,将会在车燃烧后很快化为灰烬。
车开出去,然后另一边王曜的酒店楼下,另一辆和王曜一模一样、车牌也相同的车,车内改装着老q暗埋在王曜那里的跟踪器,也开出来,将会在半道与孔老先生相遇。
两车相遇后,孔老先生的车按照老q的精密估算,突发方向盘失灵刹车失误,用高科技手段制造相撞着火的场面。这时候暗中把控着的老q就算着时机出现了,还是那辆毫不起眼的,悄无声息的普通大众开过去,在极短极近的瞬间用他那支特质工具,从他车窗那边伸来,敲落这边的窗户,勾走古董。
两车再度相撞,随后,老q全身而退。
——但余琅易在如此短促瞬间,攥住了那个细长的工具。老q目光瞬移,发现不对劲,顷刻就想跑。
余琅易和警员跳出熊熊燃起的车子去制服他。老q先掏出匕首,在警员腰间迅速狠捅,警员避过,他趁机跳出围栏,准备跃下高桥。余琅易修挺身躯紧忙飞跃,上前一步勾住他。
老q在那瞬间,耳畔响起了暗夜下女人若有似无的嗔语“滚回你的辽省去,余二公子”,还有王曜那句:“奇怪,云二公子怎的会和余哥在一起?”
忽然,十年前辽省夏末的傍晚,少年白衣翩然,蓝色的修长校裤,骑一辆骑行车路过的短促一幕,便从他的脑海中隐约捕捉。同样,亦是毫不起眼的一幕。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疑虑来自哪里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昔日的清朗少年早已历练得双目如矩,沉稳城府,身手更是了不得。难怪老q从一开始在海湾酒店,交易泰国皇室腕表那次,就莫名觉得余琅易有些不一样。
余琅易在云省、在开房的酒店,几次避过老q是对的。因为彼时海湾酒店最初交易时,老q面上无动于衷,暗暗却已观察余琅易,可余琅易又太贴地气,凛冽得仿佛就是一个做了多年保镖的男人,更左手手指还见断了一只。
呵,那富家豪门贵公子,为了替他老爷子报仇,也是够舍了血本啊,生生练得脱胎换骨!让老q无话可说。
老q于是在那瞬间,蓦地掏出了消音手枪,对着余琅易的胸口射出去。余琅易侧肩一躲,腹部立刻又着了一枪。老q拔出尖刀,准备跳下围栏逃跑,余琅易伸出手掌用力攥住他的刀刃,往下钳握他手腕,大批量的警员过来圈住了他们,拿获了这个累累重案的老辣杀手。
余琅易腹部被老q打到一枪,痛得用手捂住,鲜红的热血顺着他五指缝往下汩汩淌出。手机里的静音键不知道是否被拨上去了,响起来电提醒,是唐鹭的专属铃声。
“其实我超喜欢你,超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我们就比个心。如果你对我满意,那就天天在一起,刮风下雨我都陪着你……”1
超甜甜腻腻的恋爱小甜曲,是和好后唐鹭给他设置的。余琅易觉得她用比较合适,大男人谁用这样腻歪的,可拗不过唐鹭非要用。
她对人撒起娇来时,红唇噘起,如甜润樱桃,叫一声“余琅易~~”身子能跟着尾音打转扭三扭。余琅易瞅得连牙齿都咬不紧,又麻又软地只有唯命是从……就他吗想兜住了做疼她。
他吃力地摁下了接听键,早年受过伤,他也知道自己出不了太多血,一出就容易犯晕。余琅易眨了眨凤目,正准备匀出笑容应付她,告诉她说:“一切都搞定了,等着老子带你回去见爷爷奶奶,给他们解释!”
结果这般定睛一看,唐鹭和王曜的车已经在这几分钟里赶到了现场。
王曜一脸懵逼地开门下车,傻了般看着一辆和自己一样的正在燃烧的车,连车牌号都一样,边上一堆警察,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鹭的视线却已瞬时注意到了站在护栏旁的余琅易,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此刻面容苍白,微微啮着唇齿,有着似笑非笑的执着。那执着里盛着释然、祈望与解脱。
大抵这世间的事便如此,一件秘密要么没发现,发现了便总要去解答。他现在做到了,为着陪伴他成长的老爷子,终于可以给出应有的交代。释然是对唐鹭,恶人终被绳之以法,那些过往的并非恒御所愿,鹭鹭,你可以选择原谅我,不用再逃避和芥蒂了。祈望和你在一起,这下没有什么值得拦住我们的爱情!
男人苍白而发晕着,却不愿意唐鹭来现场参与这一幕,看见恶人的脸,也不愿她被恶人所见。还有自己的狼狈。
宠爱地嗔怪道:“抓住了,艹。都说过这几天别来找我,你跑这来干啥,给哥滚回去。”
又瞪了王曜一眼,低语:“老子算救你一条小命,他吗还吊着我女人不放?要脸不要?”
他宽肩清展,硬朗寸发根根竖,有秉持着的矜贵,可分明汩汩鲜红从他捂住的腰腹淌下。
“余琅易!……”结果话还未说完,唐鹭的眼泪滚落下来,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还说答应她,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安然无恙。坏男人,都是骗人。
那边的救护车很快过来,扶过余琅易开往市中心最近的医院。
王曜这瞬间,似乎已经有所明白了,亦连忙搀住唐鹭的腰肢,把她也一同送往。
唐鹭这一晕,晕了三个多钟头,险近休克。她竟没想到,余琅易在她心间原是这样的重要,在看见他受伤中弹,鲜血直流时,以为他将要离开自己,她的心便如碎裂开来一般,无法形容的钝痛蔓延。
三个钟头后她才苏醒过来,王曜一直陪在她的床边,显然已从大夫口中听明了唐鹭的身体状况,因而呵护备至。大夫早前对王曜态度极怒,斥责他不好好照顾妻子,能把妻子气成晕厥。此刻晓得唐鹭的对象,是对面附近病房里躺着的那位破案英雄,便缓和了许多。
带着体恤的口吻对唐鹭道:“姑娘目前这样的状况,不宜用药,自己要稳着自己,别受太大的刺激。多大的事那不都得学着扛着,哪能自己不顾及自己呢。好在你身体底子好,挂瓶葡萄糖,多加休息,回去均衡补充营养,不会有什么大碍。”
唐鹭听得不自觉轻抚腰肢,这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她看了眼王曜,几分赧然,和他约好了暂时谁也不告诉,王曜自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