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含泪道:“这样一年多,我母亲才得以回家,却发现我那对龙凤胎弟妹因为断奶太早,身体弱,一场伤寒病都死了,从此以后我母亲精神就不好了,铁穆尔,你说,我和你们家的仇恨够不够深。”
暮云平满脸沮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奶嬷嬷一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只记得奶嬷嬷是个沉静美丽的女人,对自己很好,说话声音也柔柔的,从来不在人前主动出现,永远都躲在别人身后,都不敢抬眼看人。
原来她其实是一直在躲避父亲的目光吗?
“又过了几年我母亲病了,全家衣食无着,只能再把我送到你们家从小就给你做小奴才,伺候你和你的姐妹们!我呢?我也是你的姐姐啊!你的姐妹们吃香的喝辣的,我却只能跪在地上给她们捧着洗手水,她们在家里私塾上课,每次背不上书,先生的戒尺就打在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你们,你们谁正眼看过我?”
小梅越说越激动,胸脯强烈起伏着,眼泪一串串往下流。
“后来日本人来了,我们家在外面,我母亲求太太让我们家人躲进府里,她就是当牛做马都要报答太太的恩情,你可知道你那吃斋念佛的母亲说什么?她说这都是个人的命,命里的劫难谁也没有办法,要是有活下来的命自然是无事的,若是老天要收人,躲在哪里都无用。她就这么残忍断了我母亲的全部希望,后来我全家都被日本人杀死,你的好母亲把我叫过去叹口气说果然都是人各有命,可怜见的,给你两块钱回家把人安葬了吧!我全家的命就值两块钱!”
暮云平听到这里,急忙辩解道:“不是的,你是不晓得,当时日本人逼迫我父亲出来做事,做什么独立政府的官,我父亲誓死不从,我们全家都很危险,我母亲那么说也是为你们家人好,当时我们全家都做好了被日本人投入监狱的准备,真不是见死不救,实在是自身难保,你们全家在外面也许还能侥幸活命,若是我父亲被日本人抓走,全家被抓反倒会连累别人的。”
小梅冷笑:“狡辩,谁信。”
“这件事我母亲是问心无愧,她并不知道嬷嬷和我父亲当年的事情,至少这些年我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人都死了,怎么说都行。”
苏三看小梅满脸桀骜不驯,问道:“小陶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梅一听到小陶的名字,脸上不自主地笼上一层甜蜜的微笑,她的声音也温柔起来:“他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
“小陶跟了我才两年多,你跟了我将近八年,他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和他联合起来害我?”暮云平自认相貌是极好的,全国的小姐太太都为他的容貌着迷,自己对小梅也是礼遇有加,竟然还不如一个相识两年多的助理。
“他当我是人,是女人,你呢?你和我有一半一样的血脉,当我是女奴,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当我是小猫小狗,喜欢了摸几下,不喜欢一脚踢开罢了,你们这样的人家,哪懂什么人间真情?”
毓嵬叹了口气:“小梅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的遭遇都是老一辈的恩怨纠缠,和平子有什么关系呢?”
小梅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几个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