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巨大的游轮拉着汽笛声渐渐离开港口。
岸边是努力挥手送别的人们,也有一些人站在那跺脚叹息,痛恨自己没买到船票。
时局越发的紧张,几场大仗一溃千里,罗司令坐车来港口的时候还在感叹:“一群败家子,万幸老子现在不带兵了,要不真要被他们气死。整天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那么好的装备愣是节节败退,一群废物。”他说起时局,气得瞪大眼睛。
“好了,好了,您现在不是罗司令也不是罗参议,以后就是海外一个老寓公,还管那么多事做什么。趁现在孔家没有反悔,咱们赶紧走吧。”
罗隐在一边感叹着。
罗桑点点头:“老弟,你戎马一生还看不懂这些事吗?逐鹿中原,皇帝轮流坐,咱们这些老朽,早给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了。”
这车里后面坐的是罗司令、罗桑,开车的是罗隐,旁边坐着苏三。
后面还有几辆车,分别是罗家其他眷属和一些要跟着走的下人。走之前,罗隐也去问了毓嵬的打算,这位大少爷听说他们全家打算去海外做寓公,叹口气道:“我是羡慕你们的,只是我家现在这情况,我阿玛老了,家里几个姐妹的男人还都被扣在苏联,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其他几个兄弟,嗨,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那都是一百斤面蒸的大寿桃,废物点心,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可就指望我了,我这一走,他们可怎么活呢?我知道,我跟着你们家撤走了,怎么着你都能帮我,可我家这七八个姐妹,也不能这么乌泱泱的一大家子都靠你吧,我呀,这是哪都不去了,等你们走了,我们就跟着回老家,我就不信,这北京城张大帅李大帅王大帅的轮番过,这就是再变天能拿我们这小老百姓怎么着呢?日子总得一天天熬吧?”
这边说这话,他二姐家的大小子就冲进来喊道:“七舅舅,三姨家的老二打我弟弟呢,您可得评评这个理。”
这半大小子都十二了,正在变声的时候,说话瓮声瓮气的。毓嵬气得一拍桌子:“都打哪学来的规矩,一个个都野孩子吗?大人说话你一声不言语就冲进来?这要是二十年前,一准被你姥爷打死。”
那半大小子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甭提我姥爷了,摆地摊都摆出魔怔了,还操心去天桥底下摆摊子去那,前个都被人认出来,打着千给王爷请安呢,七舅舅,您再不管啊,咱们家可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这小子还一套套的。
毓嵬被他外甥气个倒仰,正要发火呢,肖琴走过来,一把抓住那半大小子的袖子:“好孩子,今个可抓着你了,来,更七舅妈去做点大善事去。“
一听这未来七舅妈央求的口气,半大小子立马舒坦了:“七舅妈,咱们去做啥大善事啊。”
“哦,跟我去局里收倒卧去。”
罗隐一听,心道这还是真是夫唱妇随入乡随俗,肖琴这都会说北京话了。原来这倒卧在老北京指的是那些因为冻饿而倒毙街头的人。肖琴现在还是法医,这些事其实并不需要她经手,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这倒霉外甥罢了。
果然,那半大小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不去我才不去呢,什么七舅妈,呸呸呸,你和我七舅结婚了吗?这叫淫奔啊,你个淫奔之女……”没等这倒霉孩子说完,肖琴捂着他嘴巴,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毓嵬苦笑:“看看,这一天兵荒马乱就这些烂事,也苦了肖琴,还没过门就要帮我处理这些饥荒。”罗隐无奈:“你家这背景,你那几个姐夫的官司,还有肖琴家的背景,你可想过以后?”毓马嵬摇头唱了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俺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罗隐无语,他了解毓嵬,这小子看着懒散,时不时摆出一副京旗大爷的傲娇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既然是决心留下来那是谁都没办法劝得他丝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