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走到了门口,在长长的甬道里,就看到前方那高高的阶梯上,淡淡的月光透进来,也照在马老爷子的身上,他消瘦的轮廓越发显得苍老而颓惫。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急忙转过身来,看见我走上台阶,便迎了上来:“大小姐……”
他原本大概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叫他,但灯笼微弱的光一下子照到了我的脸上,也将我的苍白和无神照得一览无遗,他的话也就停在了嘴边。
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扶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老爷子。”
他柔声说道:“走吧,下面湿气重,对你不好。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我点了点头,被这样一位耄耋老人搀扶着走了出去,铁门在我们身后被关上,马老爷子又吩咐了守卫的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多加小心,更要谨慎一些,那些人一一应着,马老爷子这才赶了几步追上来。
夜色沉沉,周围都安静极了。
只有远远的传来几声鸡鸣狗叫,那处主宅也还是灯火通明的,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歇下来,也足以证明白天颜家宗祠的这一场变故对这个小小的,原本安宁的甘棠村有多大的影响了。
马老爷子提着灯笼,安安静静的走在我的身边。
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明明知道这条路迟早都会走到尽头,但我却宁肯自己永远都只在这条路上走着似得。马老爷子转头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说道:“大小姐,老汉只说一句。”
“……”
我转头看着他。
“要让一个人死,有很多办法,有些办法,能让人无知无觉,甚至一点痛苦都没有。”
“……”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要死,也许,他会希望自己死得很痛苦,最好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马老爷子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叹道:“看不出来,他那么个模样,却是这样的人。”
“……”
我苦笑了一声。
因为那样的死法,他所承受的痛苦,至少有一半,会永远的留在我的心里。
马老爷子摇了摇头,又说道:“那大小姐,你刚刚跟他谈了那么久,谈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我说道:“没有。”
“……”
“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很难的选择。”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向他,月光下,他的一头银发在闪烁着淡淡的光,每一丝每一缕,仿佛都在诉说着他这孤寂的,也许,是快乐的几十年。
我突然问道:“老爷子,你,你这一生,有过很难选择的时候吗?”
他一愣:“我?”
“嗯,比如说——”我想了想,试探着轻声说道:“比如说,姑婆她决定终身不嫁,来这个地方守护宗祠的时候。”
“……”
老人家一时无话,但我却看到他满是周围的脸上浮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甚至虚幻得不像是任何表情的笑意来,但也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再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呵呵的笑了一声:“我已经老了,这么大年纪还说这些事情,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我笑道:“没事,这里只有我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