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庭淡淡地打量了一番此刻一身从六品深绿色官服的苏敬则,尚未加冠的少年风雅秀颀,沉静而内敛地侍立一旁,恍惚之间似与故人眉目模糊地重合,却又分明是全然不同。
他轻咳一声,语调仍是寻常的淡漠严肃:“苏寺丞,你若有不明之处,尽可以询问孟少卿。”
孟琅书听得陆秋庭提及他,便也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在下孟琅书,乐意效劳。”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陆秋庭片刻的默然,苏敬则停顿了片刻,方才扬眉微微一笑,向着孟琅书拱手道:“那就劳烦孟少卿了。”
陆秋庭又道:“孟少卿,今日无事,你且领着苏寺丞熟悉熟悉这廷尉寺吧。”
“唯。”孟琅书拱手应下,而后向着苏敬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苏寺丞,请。”
“有劳了。”苏敬则自是略一回礼,快步跟了上去。
孟琅书领着苏敬则大致地走过了一遍廷尉寺官署的各处厢房,最后来到了后院的东侧走廊。
“这里是后院东侧走廊,只有一处东卷宗库尚在使用。”孟琅书领着苏敬则走在东侧走廊之上,简短地介绍道,“一般各地呈上来的案卷都会存放于此,需要上交尚书省复核的卷宗也会暂且留在此处。”
“孟少卿,从此处看起来,走廊深处似乎还有一件厢房?为何却说只有一处东卷宗库尚在使用?”苏敬则看了一眼前方了无人迹的走廊深处,问道。
“那里?一处废弃的卷宗库罢了,自从八年前廷尉寺大火之后,不曾被烧毁的旧厢房也悉数停用了。”孟琅书简短地说了几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言。
“这样啊……”苏敬则见此,自然也不多问,只是道,“不知可否让下官上前一观?”
孟琅书踌躇片刻,道:“自然并非不可,只是别多逗留了。”
“多谢。”苏敬则得了许可,便上前走到那间锁上的厢房门外,大致地眺望了片刻便转身走了回来。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惧怕,好像也不好奇?”孟琅书见此,反倒是有几分讶然地笑道。
“惧怕?”
“是啊,别看这洛都煌煌,可是有好几处耸人听闻的传闻呢。”孟琅书刻意压了压声调,故作神秘道。
“原来孟少卿喜爱听这些……那么愿闻其详。”苏敬则觉得这位上峰颇为有趣,似也并非什么难相处的人,便追问了一句。
“最著名的自然是那金墉城与掖庭宫,这之后么……便是洛水畔的一处废园和这里了。据说八年前的大火里有一位值夜的少卿被活活烧死在了这间厢房外,”孟琅书放慢了脚步,低声确实饶有兴致地说着,“这之后便据说常常有人能听见厢房里传来奇怪的声响,是那位少卿的冤魂仍旧以为自己不曾死去,每晚照常来此值夜。”
“……孟少卿觉得这是几分真假?”苏敬则听罢,沉默片刻,忽而含笑问道。
“传闻罢了,真真假假,自然不过是你信与不信了呀。”孟琅书倒是很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
苏敬则却是径自回忆着方才匆匆一瞥之间的所见,那明明是个废弃多年的厢房,门上一重重的锁却是崭新的模样。
而借着斜洒下来的阳光,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厢房墙壁上挂着一幅微微泛黄的画卷,而角落处正有两行铁画银钩、意气风发的落款:
赠秋庭
平康十四年,应岚作
——画堂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