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听罢,微微扬声吩咐了一句:“知道了,你且回去当值吧。”
“是。”门外的下属语调尊敬地应了一声,也不宰多言,脚步声渐渐地走远了。
风茗在一旁听罢,暗自地松了一口气,稍有接触的人便知如今的这位廷尉寺卿陆秋庭素来有些严肃孤高,而放眼廷尉寺上下,最好相与的反倒是这位孟少卿。此人出身河东孟氏,素来是做派随和,没有寻常名士们自视清高的矫揉作态,加之神采风华意态风流,倒也颇得青睐。
“好了,你这又是想什么呢?”
不料对方的话题忽然便转向了风茗,她稍稍顿了顿,答道:“只是在担心这个案子会不会引火烧身罢了。商会和绣衣使毕竟……不甚和睦。”
这世上流通得最快最远的两件东西,其一是货品财利,其二便是这悠悠众口之中的消息。风氏家族的商会遍布天下,他们所做的买卖之中便少不得有情报生意,这也就多半惹得身为朝廷鹰犬的绣衣使不快。
“多思无益,何况绣衣使的那位统领即便想对商会做什么,也需借由此案入手。”青衣人笑了笑,起身,“走吧,我们且去看一看这具搅得枕山楼不得安生的尸体。”
风茗闻言忍俊不禁,但仍旧是颔首默认了对方的提议,起身随他离开了厢房。
风茗走出中庭的小楼之时,正见得屋外明朗的日光倾泻而下,照得这天地之间仿佛没有一丝尘埃,一如她三年前初至洛都时的模样。
只是此刻的她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并未有多少特别之处的命案,将是怎样一场风雨的开端。
……
事发的客房前,虽说廷尉寺官员的到来让门外的看客们看起来安分了些,但他们隐藏其下的躁动很快便随着青衣人与风茗的到来再度点燃。
因廷尉寺的衙役们大多已被孟少卿分派去各处调查取证,事发的客房前此时正由两三名衙役和一些枕山楼的下属在此处负责维持秩序。
而枕山楼的下属们见得两人到来,纷纷一面拦住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一面恭敬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沈先生,九小姐。”
而留在客房外为首的衙役见状则举步迎了上来,略微颔首示意,似乎有几分惊讶,道:“阁下便是风氏商会的沈砚卿沈先生?孟少卿此刻正在房中。”
青衣人也便抬手一作揖,笑道:“正是,只是客房之外的这些杂事,却是要辛苦各位了。”
“哪里的话,请吧。”衙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尽管征询的目光在风茗身上一扫而过,却到底没有多嘴发问,任由风茗随着沈砚卿走入了事发的客房之中。
“你看……那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廷尉寺来的,凭什么就能进去?”被拦在一旁的看客之中,难免有不识之人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枕山楼是风家的产业,那自然便是风氏商会在洛都分会的总管沈砚卿,”冷淡而不屑的声音忽而在那人耳边响起,“至于另一位,想必是风城城主那位行九的嫡系千金了——北疆风城的商会天下闻名,这两人你一个都不识得,也算是稀奇。”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而看热闹的学子们自然免不了讨论几番。
“你说这江飞白是什么怪脾气?”
“就是啊,活该他昨日被人为难,若我是那王左丞,也少不得要敲打他一番的。”
“还是他那位朋友好相处……”
“可不是……”
“不过这个什么总管,看起来倒真是年轻……”
“风城城主的这位千金也真是俊得很……”
……
这几名同届的学子正低声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其中一人忽而轻咳了一声,略微扬了扬声音:“苏小公子,你回来了?”
其余几人便也纷纷颇为识相地停下了讨论,看了过去。
少年也不知是在一旁听见了多少,听得他们开口,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事发客房的方向,也并不多问什么:“看来廷尉寺的人已经先一步来到此处了。”
几人也明白过来他的言下之意,顿了片刻,应道:“是啊,倒是你回来得慢了些。”
他颔首默认,不再多言,目光远远地扫过了沈砚卿与风茗走入客房的身影,在前者的背影上微微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