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秀园本是洛都园林的集大成者,而园中景致之胜,便在这揽月一庭。
庭外的小径两旁,幽静的竹林之中鸟鸣啾啾,偶有微风拂过,便听得竹叶声簌簌渐起,一片幽雅深邃,不染尘华。
揽月庭的主厅堂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数间轩室,为投主人与宾客所好,布置得均是简约而不失雅致。
轩室以檀木为墙面,更有轻纱帷幔自梁上垂下,随风微动,柔和地拂过低矮的阑干。门外廊下台阶两侧皆是各设有一只镂纹各异的精巧香炉,炉中的白雾袅袅地升腾起写意的形态,香气清幽不腻。廊上檐角每隔一段便悬有一只百鸟纹铜风铃,若有清风徐来,便是璁璁作响。
整间揽月庭东临引入园中的洛水支流,西为茂林修竹,庭院内外遍植芳草奇花,颇为幽静。又因地势居高临下,仰可观日月星辰周流升沉,俯可见亭台楼阁错落棋布,实为幽居观景之佳处。
只是因明日并非官署休沐之日,故而就任京中的宾客少有应邀留宿者,余下的皆是闲士散官或是与石氏多有来往的商贾名士。
此刻时近晚膳,宾客们在揽月庭的庭中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而园中管事已将宾客们的住所安排完毕,只待仆役们收拾得当,便可各自入轩室歇下等待侍从送来晚膳。
风茗环视了一番揽月庭的景况,便大致地对每位留宿者的客房布局有了些了解。为尽宾主之谊,园主石斐入住揽月庭的主厅堂,而她的客房则是西侧第四间。在她较为熟悉的几位宾客之中,沈砚卿入住西侧第三间轩室,慕容临入住西侧第二间轩室,苏敬则入住西侧第五间轩室。孟琅书原本要留宿于东侧第二间轩室,只是不巧廷尉寺中似乎接到了什么案子,临时差人来寻他,故而这间房便就此空了下来。
为方便侍应,西侧第一间房均为侍者居所,因石斐素来喜好冷食,故而东侧第一间房下实为一间冰窖,而此房由园中管事留宿。除此外,时下的洛都名士多喜好枕雅乐入眠,而石斐颇爱琴瑟之音,故而令鼓瑟的女乐伶在东侧第三间房待入夜后鼓瑟奏乐。
风茗又开始默默地将那些不甚相熟的名士的客房一一地对上园中的格局,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不待她完全地熟记在心,便听得东侧房中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惊呼,随即便是一阵物品翻倒打碎的破裂声。
石斐似也是始料未及,却还是笑着向与他攀谈着的几人道了不是,这才匆匆地走向了东侧轩室,宾客之中亦有好奇者随之前去。风茗试探性地看了看沈砚卿,后者刚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似乎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向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风茗会意,向着沈砚卿报以一颔首,便举步跟了上去。
发出惊叫声的是在东侧第二间房中收拾打扫的仆役,风茗到达房门外时,正看见石斐拔出随身的佩剑斩断了一条青绿色的长蛇,而仆役跌坐在地,小腿上有清晰可见的两排蛇牙印。
见此情形,几位好奇而来的宾客脸色都有些挂不住,园中出现了蛇类到底会让人觉得颇为不安,倘若是毒物,岂非自身难保?
风茗定了定神,迅速地想过了接下来的诸番可能,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向着石斐欠了欠身,姿态娴静柔和:“石大人,小女子风茗,略略知晓一些医术,可否让我近前一观?”
石斐转身看向风茗,又带上了那副和气生财的微笑:“风小姐本是贵客,这等事情,何必劳驾呢?”
风茗亦是笑了笑,眸子里闪烁着澄净而温和的光芒:“石大人此言差矣,虽然可见此物并无致命的毒性,还是要尽快查明,方能让园中各位放心。”
“如此,有劳风小姐了。”石斐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风茗又向着石斐微微一欠身以示谢意,而后快步上前,端详了一番仆役的脸色与伤口,又细细地问过他一些关于这伤口的问题,最后方才切过他的脉象并仔细地看了看那只早已死去的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