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见她来此,有几分愁眉苦脸地站起身来,诉苦道:“原先裴统领说出这样的处罚之时我还觉得简单,审问谁不会呢?谁知道此人根本是语无伦次信口胡吣,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结束。”
玉衡笑吟吟地调侃道:“你看看你这副严肃冷峻凶神恶煞的模样,谁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真是有心情说笑,今天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自然是另有要事,而且……算是个双赢的提议。”玉衡正了正神色,道,“若我没有记错,此人是极少数几个认识死者的流民之一吧?”
破军点头认同:“不错,按说他也算有一定的嫌疑,才被关押在乌阕之中。”
“不如便让我来试一试,成了算是你的功劳,不成么……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破军斟酌了片刻,默认了玉衡的提议,抬手指了指里间的门:“他就在里面,大约有两天了——不过他恐怕不会认不出你这位扎眼的女绣衣使吧?我看是问不出什么。”
“多谢。”玉衡笑了笑,也不反驳,取过一只水囊,推门进入了里间。
蓬头垢面双目无神的流民听到了开门的响动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仍旧安静而呆滞地坐在牢房之中。
玉衡也不开口,只是气定神闲地摇了摇手中的水囊,脸上的微笑悠闲而无害。
“水、水……”那人听到水声,猛地起身冲了过来,声音干哑。
玉衡向后略微退了几步,恰好避开了他从铁栅栏中探出的手,借着摇曳的烛光勉强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她的声音原本便较之寻常女子更沉而哑一些,此刻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又兼之她身着便装,在光线昏暗的屋中看不真切,倒也与寻常男子无甚差异:“瞧你这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也不像是犯了什么事呀?”
那人仍旧是盯着水囊一言不发。
“好吧,既然你想要这个……”玉衡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情,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只杯子,斟满了清水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原本也就是个在洛都讨生活的人,不知怎的就碍了你们这些官老爷的眼……”那乞丐低声咕哝了一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你又是什么人?”
“自然是给官老爷做苦力的,他们可不希望这里的犯人不明不白地便送了命。”玉衡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倒也有几分好奇,按理说从流民的手上可捞不到多少油水。”
“什么油水,还不是因为那个案子?”乞丐说着似乎是啐了一口。
“连乞丐之间都能有命案了?”
“这你都不知道?”乞丐闻言,放开了几分,“总之,左右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挑了我做替罪羊。”
玉衡故作不信:“那可更奇怪了,按说乞丐居无定所四海漂泊,彼此之间又哪能有太多的交情?”
“你这小子也太想当然,”乞丐只把玉衡当做了此处的杂役,不免放开了几分,“和我同住在那破城隍庙里的几个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罪名可不就到了我的头上?早知道是这种样子,我就不该看天色太晚留在城中过夜,和他们一起去了也好。”
玉衡担心多说多错,索性不咸不淡地简短追问了一句:“看来官老爷们并不相信,你那晚不在城隍庙中。”
“那还不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乞丐不屑道,“就说之前审问的官老爷,偏要咬定我与那行凶之人有关,把我在这儿水米未进不眠不休地关了两天逼供,你说说……”
乞丐说着猛地停住了,似乎是自知失言。
玉衡不由得在心中暗笑了一声,问道:“那城隍庙,又是在何处?”
那乞丐猛地一激灵:“……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衡不觉啧了一声,索性笑道:“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打算解释明白吗?”
“不过那些个官老爷一听说我常和他们住在一处便二话不说让我画押,你倒还算有点耐心。”乞丐探头看了看玉衡,终究道,“就在城北山脚下。”
“背靠邙山金仙观?有点意思。”玉衡略作思忖,也懒得再压着嗓子说话,冷笑道,“我道破军为何说你信口胡吣,金仙观这地方,如今确实不是谁都敢动的。”
“你……”乞丐愣了愣,良久才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震惊道,“真想查那个道观?”
玉衡不紧不慢道:“金仙观虽说为陛下炼了数年的仙丹,但若是欺上瞒下欲行不轨,是谁也保不住的——看来你也算默认了此事有他们参与,不是吗?”
乞丐被她言语中骤然增加的压力压得有几分慌忙:“不不不,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玉衡会心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此案若是能水落石出,你、自然也是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