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廉贞便先行告退了。”
猜不透韦皇后用意何在,玉衡只得暂且应下,而后趋步离开了长秋宫寝殿。
她自侧门走出寝殿之时,正见得殿外浓云低沉,硕大的雨点噼啪地打在玉阶之上。宫墙之外远处的楼阁虽已在雨幕中看不真切,那里纷乱的厮杀之声却是分外地清晰了起来。
……
风茗再次醒转时,是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之中。门外似是有巡夜之人经过,而朝露也适时地大声呼喊着将他们引了过来。她微微摇了摇头,忆起了方才在深深浅浅的睡眠之中似乎有人碰到了她的腿脚,想来或许便是朝露起身时的动静。
此刻门外之人似乎已寻来了钥匙,风茗隐隐地听见了门外之人打开门锁的声音,而门内的朝露也已将此前闩上的铁门闩拉开,一切似乎都正在好转。
但风茗依旧本能地感到了几分异样和危机,她不禁暗暗握紧了袖中的短剑。
几番嘈杂的动静过后,那扇铁门终于在她的眼前缓缓地被人推开,屋外倾盆的大雨将清新的气息冲入这间仓库之中。屋外的人打着伞与风灯走了进来,风茗这才看清是秦风馆的妈妈与花魁晚萦领着两三名小厮似乎是在依次寻查着秦风馆后院的各处厢房。她探了探头向外看去,秦风馆大堂里早已只剩下两三点值夜的烛光闪烁。
看来她们确实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秦风馆,难不成……当真是秦风馆中人所为?但若是如此,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秦风馆的妈妈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况弄得很是迷惑:“哟,朝露?这儿怎么回事?还有谁吗?”
“还有我们姐妹几个最近都没见到的晚阳,和……”朝露斟酌了片刻,改口道,“似乎是今晚的一位客人。”
风茗听得朝露提及自己,只得站起身来走上前,向着那几人微微欠身行礼:“多谢几位搭救。”
“这不是枕山楼的风小姐吗?”秦风馆妈妈在看清风茗的模样之时面上难掩惊讶,随即又摆了摆手,道,“风小姐快别这样。”
晚萦从方才开始一直颇为安静,只在听见风茗的名号时很是挑衅地冷眼看着她。
风茗只做不曾看见,顺势与秦风馆妈妈客套着试探了几句,却也并未发现她有何异常之处。她四顾一番,忽而发现了几分异常:“奇怪……那位晚阳姑娘呢?我们的动静这么大,她该不会还没有醒过来吧?”
朝露似是也觉得不对:“风小姐说得有理……”
“啊——”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被一名率先探入仓库深处的小厮的尖叫声惊得猝然噤了声,其余几人也有几分懵然地愣了愣。
“那边出了什么事?”风茗心道不妙,迅速地冷静下来看向了出声的方向。
那名小厮打着灯笼抖抖索索地开了口:“这这这……这里……有……有个死人……”
“什么?”朝露率先抢过一只灯笼冲上前去,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竟也没有再说出半个字。
风茗心下更觉异样,也随着其余几人趋步走上前去。在风灯摇曳的光芒映照下,她看清了眼前的尸体,紧接着便被惊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那尸体仰面倒在杂物堆上,手脚腕上有轻微的白色勒痕。她的双眼圆瞪,嘴巴微微张开,舌头却并未吐出,喉部有几道黯黑色平行勒痕深入肉中,勒痕上下还有几处深至破皮的指甲抓痕,一看便知是被人隔着窗棂、林木此类之物勒死。
然而令她恐惧的并非是尸体的死因,而是此刻尸体狰狞的死状。
死者想必先是被凶手隔物以布帛勒至断气,这之后又被凶手以利器沿着两侧嘴角一路向上划开直至耳后,那伤口一刀一刀的俱是皮肉翻卷、毫不留情,正正地形成了一个目眦欲裂的诡异笑脸。
不止于此,那笑脸的双眼眼尾也被凶手小心翼翼地向后划开了许多,此刻尚有几道未干的血液顺着那被打开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宛如泪水。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将你们关到了此处,但……”晚萦的目光中带着湿冷冷的意蕴,逐一打量过朝露和风茗,“这仓库从外面上了锁,你们先前又将屋内的门闩闩上,所以凶手想必——就在你们二人之中吧?”
风茗一时也对她颇有些不满:“不可能。其一,此处并无灯火,我们如何能够在杀死她之后又刻下这样的伤痕?其二,这尸体……”
“得罪了。”晚萦全然不理会风茗的反抗,她微微扬起尖俏的下巴抬起手来,涂着丹蔻的手指正正地指着风茗,眸中满是鄙夷之色,“将这两个凶手带下去看好!今晚的洛都不太平,若是问不出结果,明日一早便送去廷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