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然地瘫坐在墙角,袖中的剑紧紧贴着她的里衣,依旧传来冷冷的触感,却只让她感到无限的嘲讽。
风茗已经无暇再去听那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亦无暇去深思方才沈砚卿话语中的异样之处,脑海之中是一片浑浑噩噩。
她恍惚地只觉得这座囚禁她的厢房仿佛并不存在,而屋外的看守之人、连同那两人也都不过是一场遥远而荒诞的噩梦。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人蜷缩在这场无处可避的滂沱大雨之中,从肌肤到心魂都被淋得湿透。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倘若他当真早与秦风馆沆瀣一气,那么傍晚之时的那一番叮嘱、还有这一把袖剑,到底又算是什么呢?
风茗尚在惶惑之间,而厢房紧闭的门已在一阵响动之后猛然地打开。她木然地看向门口,一袭盛装的晚萦施施然推门而入,点燃了屋中的烛台后,借着摇曳的光芒微微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她。而紧随在晚萦身后的,正是手执青竹伞的沈砚卿。
风茗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她无神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沈砚卿,失去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终究还是一句质问也不曾说出口。
而沈砚卿即便在接触到风茗的目光之时,眸中也没有半点犹疑或是逃避,以往含笑如春波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是一片沉沉的淡漠冰冷,反倒是直刺得风茗几乎要避过眼去。
晚萦自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惶然,掩唇而笑道:“瞧,即便我这样迂回曲折地玩儿了许久又能如何?赢的还是我。”
“毫无意义。”沈砚卿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风萦小姐可别坏了南城主的计划。”
“风……萦?只看容貌的话,确实与她当年十分相似。”风茗如梦初醒般地发现了其中的异样,而后又十分确定地摇了摇头,“不,你的年龄对不上。更何况南城的风萦堂姐早在五年前便因病过世了。”
“我何时说过我便是你的‘风萦堂姐’了?”风萦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轻嗤道,“自然是义父见我与他亡女幼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便索性仍旧为我改名为风萦罢了。”
风茗并不相信:“那也……绝无可能会如此相似。”
“你便没有听说过蜀郡一带的剔骨易容之术?”风萦似乎也颇有耐心,只是笑容之中隐隐带着几分疯狂之意,“我听闻当年洛都有一人以此秘法换得北城的人救下他一命,义父那时尚未与你们图穷匕见,自然有的是拿到方子的手段。”
“他想把你变成真正的‘风萦’?”
风茗暗自心惊着,如此看来,以赵王所属之地为掩饰的秦风馆根本便是南城叛逆在洛都的巢穴,那么沈砚卿……
“谁知道呢?”风萦冷笑着走上前来,用力地钳住了风茗的下巴,脸庞几乎便要贴上风茗,“所以我偏要成为与那个风萦全然相反的人,好让义父明白,我就是我……你们这样的金枝玉叶,真是惹人讨厌啊……”
风茗试图撇过脸挣开她的束缚,却只是徒劳。
“风萦小姐玩够了么?”沈砚卿抱着伞倚在一旁,冷眼看着风萦的种种动作,“玩够了总该告诉沈某,究竟为何领我来此。”
“呀,”风萦轻笑一声,侧过脸看着沈砚卿,“沈公子猜不到么?”
“依照计划,这之后似乎并没有需要沈某的地方了。”
“可我有了新的想法呢。”风萦一面玩弄着风茗的发梢,一面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语气冷漠得好似在讨论一件死物,“留下她也无非是为了要挟未来的北城主,可如何才能激怒他呢?无非是从无关紧要之处开始一点点地肢解再一次次地给他送去——既然如此,人质真正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呵呵……”
风茗心下一阵冰凉的恐惧,她无法想象自己被一点点肢解的模样,更无法想象风蔚收到这样的“豪礼”时会如何,却也绝不愿在此刻露怯。她死死地咬紧下唇,不带任何希望地看向了沈砚卿。
“随风萦小姐高兴。”沈砚卿无所谓地牵了牵嘴角,语调冷漠而戏谑,“但这仍然与沈某无关。”
“沈公子是真的不知还是假作不知呢?”风萦笑着起身,袅娜着徐徐走到门外,“唰”地一下抽出了门外打手腰间的佩剑,带着妩媚的笑容看向沈砚卿,“既然人质生死不论,我也想借此机会看一看沈公子合作的诚意。啊,最好能精彩一些,可别一剑就结果了她。”
她说罢,便将长剑直直地向着沈砚卿抛去,飞起的剑身映照着屋外的冷雨与屋内的烛火,反射出冷冷的光芒。而沈砚卿看也不看地略一扬手,剑光闪烁之间已然稳稳地接住了长剑。
“无趣的要求。”沈砚卿横过剑来以两指拭过剑身,而剑身上也正映出了他的一双眸子。
风茗失焦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瞳孔中映着一双烛光的亮点,似是明知绝无可能发生,也仍旧怀着一点微末的希望期待着什么。
沈砚卿的话语其实并未停顿片刻,他轻笑一声转身执剑面对着墙角的风茗,目光中没有半点温度:“不过,沈某照做便是。”
风萦轻快地笑了起来:“沈公子果然是爽快人呢。”
“等……等等!”风茗颤抖着发出有几分干哑的声音,“我……还有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