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驻足看了片刻,再回过神来已看见裴绍正不紧不慢地向着自己所在之处走过来。玉衡并未感到多么惊讶,只是勉强地打起精神来,转身向他恭敬地行礼:“见过裴统领。”
“听闻是你斩下了楚王的头颅?”裴绍便也驻足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的玉衡,语调之中听不出多少情感,“如此胆大……倒也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玉衡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微微低着头:“廉贞鲁莽,幸得定北军之人及时赶到。”
只是定北军的这一支队伍本是为代全军入京接受封赏,到达的时间如此巧合,其中也难说没有长秋宫的手笔。
裴绍似是随意地说着:“经此一事,长秋宫想必也对你放心了些。”
玉衡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一时不答。
“随你怎么猜测。”对方忽而轻笑了一声,“虽说胆大,你到底还是有些分寸不至妄为,我自然也不会计较什么。”
“廉贞不敢。”
“长秋宫可是又命你去做些什么?”
“说来也不算稀奇,一些宫闱中的怪事罢了。”玉衡犹疑了片刻,见他确实无意追究什么,这才说道,“只是更多的,廉贞却不敢多言。”
“于你而言不算坏事,却也不尽然是……”裴绍仍是不追问什么,将最后两字隐去,转而举步离开,“你且去吧,长秋宫有宣诏,我亦不好在此滞留。”
不尽然是好事?玉衡心下略微警觉了些,看来裴绍确实有了脱离长秋宫之意,却不知长秋宫究竟是做了什么,令他这个昔日心腹也生出了疑虑。
裴绍离开后,玉衡复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去胡乱揣测什么,向着宫门方向走去。既然长秋宫指令她调查宫闱中的疑云,自己只怕少不得要在宫中小住调查,如此一来,还是回去收拾些行装早日在宫城安顿下来才是。
玉衡这样想着,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也无力去维系平日那般漫不经心的笑颜,匆匆向着宫外而去。只是她还不及走到宫门之下,便远远地看见一名绣衣使匆忙地跑过来:“廉贞大人!”
“何事?”玉衡驻足,微微蹙眉,“官署中应当有其他大人在值,无论何事也不必如此绕来宫禁之中吧?”
绣衣使上前一步,略微压低了声音:“是您吩咐我去探查的事情,这终归不能随意交由他人转告。”
“说吧。”玉衡不由得微微打起精神,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昨晚廷尉寺果真不太平,看起来是遭到了袭击。”绣衣使道,“今晨当值的人在那处旧书房内外发现了两死一伤。如今……他们还在调查之中。”
“两死一伤……”玉衡神色肃然地听罢,声线微沉地反问道,“都是什么人?”
“那边封锁得很死,若不潜入其中,只怕需得等到他们上奏了。”
“……”玉衡微微阖眼,抿唇沉吟了片刻,霍然道,“罢了,我亲自去看看。”
“廉贞大人!”那名绣衣使立即便抬手一拦,“若非宫中有吩咐,此事恐怕不宜贸然插手。”
“与你无关,我也不会愚蠢到打草惊蛇。”玉衡不带任何情感地瞥了他一眼,捕捉到了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什么事?”
“除此以外确实另有一事——有人来到官署点名寻您。”那名绣衣使虽是怯了怯,也还是赶忙再次开口道,“若是寻常的事情,属下也不会拦着您了。”
“看来来者不同寻常……是谁?”
“说来也奇怪,是……枕山楼的那位风家小姐。”绣衣使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她好像伤得不轻,我们再问什么她也是一句话不说,只说是想找您。”
“风茗……”玉衡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目光渺远地眺望了一眼宫城之外的铜雀街,道,“先带我去见见她吧。”
“是。”
绣衣使官署距离宫城并不算远,玉衡在那名绣衣使的带领之下刚刚踏入院落之中,便看见了等候在此的风茗。她似是匆匆来此,神色疲倦,左侧肩胛骨的四周隐隐地渗出了几分血迹,脸上也有一些奇怪的血痕。见到玉衡,她愣了愣,这才犹豫着迈出了步子,衣袖摆动之间隐隐可见手腕处的乌青。
玉衡见了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惊讶之下也不及疑惑什么,立即举步上前抬手扶住了风茗,急切地低声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沈砚卿呢?”
“玉衡……”风茗翕动着薄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一般,眼帘一阖,迅速地委顿着倒了下来。
——剑器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