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房内外变故频出之时,别处也是同样的不太平。
……
“出来!”
门外之人的身形极为灵活,在玉衡破门而出时,几番腾挪之间已然跃上了对面的屋顶。玉衡自知此刻一旦犹疑便再无机会,一时也顾不得知会苏敬则,眨眼间已然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此时正值中夜,一轮半缺的下弦月幽幽地挂在屋顶之上,而银白黯淡的月中又有两道黑影于起落之间几近无声地疾掠而过,有如幻影。高高低低的各色屋檐在他们脚下急速退去,不多时脚下便已是一片空旷。
那人见得闹市远去,便也就借力一纵身点落在底。
玉衡自然是紧随其后,在足尖落地的一瞬便拔剑而出。墨色的锋刃于月色之下悄然一转,竟泠泠地折射出一道瞬息而逝的冷芒,直指那人的后心。而那人则是身形匆匆一闪,避开剑刃后又顺势向一旁翻转了数步,这才站定下来。
彼时两人正身处于一片萧萧疏疏的林中,枝头将绽未绽的梅在弦月之下似是泛着荧荧的夜光,而林间地上落满了层层叠叠的枯叶断枝,每当足尖点落之时仍有极轻的簌簌声。
玉衡见得那人止了步子,便也在随手挽了个剑花后将剑锋向后一敛,冷眼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对方在短暂的对峙之后身形倏忽向前一动,一剑已带着凛然的夜风破空刺来。
“叮”。
剑锋相触的轻响之间,似有寒芒迸裂而出。玉衡的步法之间了无防守退避之意,长剑一横之间挡住了对方的攻势,而后蓄力一推,簌簌的脚步声之间,两人便是各自退避了数步。而对方仍旧是执剑小心地戒备着,一言不发。
“阁下真是好兴致,还特意选在了这等‘花前月下’之地。”玉衡倒也不急于打探对方的底细,只是不紧不慢地笑着,言语之间很有几分戏谑与轻佻,“只不过如今正值寒冬肃杀之时,恐怕还不是幽会的好时候呢。”
“……”对方听得这不循常理的话语,身形很明显地僵了僵,而后再次提剑发起了攻势。
玉衡侧身一闪,而后一剑疾电般刺出,了无半点花招地直取对方咽喉。那人于半空之中急急变招,却不意她也是剑锋一转,直挑他的手腕。对方再次闪身腾挪,退避了三两步后索性一纵身,跳上了身侧遒劲的树干之上。
玉衡亦是倾身前掠,跃上了与他正面相对着的另一处枝头。
夜风习习,树枝在这骤然的重量之下猛地颤动起来,抖落枝头的花苞纷落如雨。
尽管须臾的过招之间手中出剑凌厉,玉衡却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继续调笑着:“阁下若是真心倾慕,何不待得立春过后天气转暖,再择一花好月圆之日畅谈一番?执着于今日,倒让我甚是为难呢。”
对方依旧冷然相对,足尖轻点之间身形已向着玉衡急掠而来,一剑向着她的腰身平削而出。玉衡仍是全然不留任何退避的余地,旋身一跃直指对方空门 。待得那人再次反手应对之时,又骤然变招对着他的剑身凌厉一挑。
极暗的剑身之上流动着极亮的光华,直欲破开洛都之中的昏昏夜色,惊起寒鸦四散飞去。
“啧,当真是……颇为执着。”
“……”
两人于花树之间翩转缠斗起来,剑刃相触的乒乒乓乓 之声不绝于耳。与沈砚卿的风格截然相反,玉衡的每招每式之间全无纷繁的花式,身法亦非闲庭信步的潇洒从容,反倒是不留余地似的凌厉与凝练。哪怕对破绽了无掩饰,那几近于玉石俱焚的风格也总让人多有顾虑。
数番来回交手过后,对方再次变招,将剑一偏抵住玉衡的攻势,又借势斜刺而出指向她的心口。然而剑尖未至便已因他处的一时疏忽,骤然被玉衡一脚横踢中小腹,于半空之中失衡退至地面,向后略微趔趄了片刻,在一株梅树之下稳住了身形。
玉衡毫不犹豫,旋即便已疾速掠过来,身形隐于花树的阴影之中,唯有剑尖微颤着破空而出,载着溶溶的月光一瞬间摇曳出无限迷离碎光,顷刻间已然如掰碎了沉入粼粼波浪间的漫天霞光一般令人目眩,又如瞬间化作了万千锋刃,虚虚实实之间自四面八方直击对方面门。
她这一击的剑意已不再与先前一般如惊电破夜转瞬即逝,纷繁的剑光在这一霎已堪比破晓时的曙色。
而那人却好似早有准备一般,闭目静听着耳畔的风声,而后果断地对着其中的一处横剑一挡。
岂知剑刃在抵上他剑身的一瞬间,压迫性的力道已然飞速撤去,而四下静谧得唯余风声。他心道不妙,再欲睁眼之时,玉衡已然带着凛冽的杀意鬼魅般地闪现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