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没什么。”
“……先生这是有意赴约?”风茗自是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些许犹豫,颇有些担忧地劝道,“西坊之事殷鉴不远,眼下的情况当真便值得去冒险?”
“这并非是值与不值的问题。西坊之变归咎于雪岭,但由此深究下去,线索却转回了风城之内。”沈砚卿定了定神,冷静地分析着,“风茗,你难不成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前任总管只需不前往西坊调查,便能幸免于难?”
风茗闻言不觉也沉思了片刻,疑惑道:“那么先生所斟酌的是……?”
“他们在这一场合作之中,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沈砚总若有所思地屈起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了几下琉璃佩,“染指洛都的斗争需要的可不止是合作者与追随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风城的进账里调出一笔供养雪岭人手的费用绝非易事,想来其中也仍有赵王的支持。”
“但郡国的封邑收入,似乎也并不足以负担太多的人口。毕竟赵王的封地算不得十分富庶,而他必然也同样要留下大半的封邑钱财用于豢养私军。”风茗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她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唯有轻轻地摇了摇头,“真是奇怪。”
“对方底细不明,而这番针对旧日之事的邀约也显得违背常理。”沈砚卿说着将那枚玉佩收入了袖中,沉声道,“故而我也一时难以决定,是否赴约,又该如何反击。”
“倘若如先生所言,我们眼下恐怕唯有静观其变了。”见沈砚卿一时也并无头绪,风茗便索性宽慰道,“他们总不会就这样僵持一夜。”
“虽是如此,倘若他们下一步便趁着城中混战前来强攻,又该如何?”
风茗不假思索:“楼中并非没有防御工事,到那时先生想必也会布置大家以守城之法应对。”
“倘若他们意在除去我一人呢?那样我便不得不轻装赴约以求拖住他们,枕山楼又当如何?”
“那……”风茗心中隐隐一惊,只觉得此言不祥,“自然是我依照计划继续守在枕山楼了。”
沈砚卿在连番追问过后,听得风茗此言,终是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不再多问什么,先是唤来了楼中正指挥着加固门窗的下属,指着方才蒙面人进出的窗户破口简单吩咐了几句后,便又向风茗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
“先生?”
风茗自然不会违背,她随着沈砚卿一路走下楼梯,见他确认过各处的防卫都在如常进行后又向着中庭的方向走去,便也举步追了上去。
“风茗,你且记好,后院闲置的厢房之中有几台踏弩,楼中的人也大多配备了连弩。”走出了大堂后,沈砚卿驻足在了中庭通往后院的回廊之上,遥遥地望着枕山楼的院墙,言简意赅地说道,“院墙虽然砌得比寻常略高一些,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守着。”
风茗亦是驻足在他的身侧,闻言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应道:“两市街道并不算宽阔,何况赵王也忙于应对阊阖门的防守,他们即便动手,想必也不会有多少骇人的手段,若有这些,应当能够抵挡。”
“最坏的打算是我不得不离开枕山楼牵制住他们的首脑,到那时你便命人在院墙之上铺设些机关阻拦,而后百步一人守在院墙下,每隔二十人配一台踏弩,余下之人使连弩。”沈砚卿抬手扶额沉思了片刻,又道,“如此一来,器械便应当足够分发。楼中另有些火石白磷桐油之类,也都存在后院之中,到时你若有需要,大可随意取用。”
风茗暗暗记下后,不由得担忧着发问:“但若是存下的箭簇耗尽,又当如何?”
“赵王必得在今夜速战速决,明日拂晓前逼迫含章殿拟好废后诏书,故而他们也不会有那样充足的时间来消耗枕山楼的储备。”沈砚卿说罢抬眼看向风茗,略微牵了牵唇角,又道,“你放心。”
“好。”风茗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下了他的话,却又忍不住再次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先生……”
“怎么了?”大致地交代过后,沈砚卿原本紧绷着的神情也是缓和了几分。
“我只是觉得……先生这样一说,倒好似一切都会依照最坏的情况发展。”风茗勉强地笑了笑,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神色难免黯然,“听起来也像是诀别一般。”
“别想太多了,只是我这一次没有那么充足的把握而已。”沈砚卿反倒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侧过脸微微低头看向她时,琥珀色的眸中也倒映着她的身形,“待这些事情过去了,我还要亲自送你北上回城呢。”
“回城……”风茗听得这两字,眉头却是锁得更紧了些,她垂下眼帘,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也正是在这时,有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两人所在之处跑来。与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枕山楼下属略显急促的话语:
“沈先生,九小姐,他们用弓箭射来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