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有隐情,还是……当真对他如此放心?
苏敬则不再多做无无意义的猜测,取过身侧那只先前被他自废墟中挑拣出的完好瓷盏,转身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屋舍。
这场雪来的突然,此刻的屋外已是一片天地一色的苍白,却亦恰好掩去了他们一路躲避至此的行迹。他在积雪未覆上这片郊野时便谨慎地探查过一番,只是意园左近如今却是并无野生的草药或是水源,玉衡的伤势也便只能勉强地拖延着。
他捧起些许积雪放入盏中,擦拭清理着其中的灰尘,待得灰尘被除尽,又将那些雪倒入雪地之上,以四周的新雪抹平。而后他便沿着檐下无雪的羊肠小径向着屋舍的一册走去。
松梢的落雪相较于道路之上的自然略微洁净一些,他小心地向盏中拨下了些许,以双手静静地焐着杯盏,而四下里静得唯有雪落在树梢的簌簌声。
他素来是借着那温文尔雅的浅笑、察言观色的本能与对典籍的广泛涉猎,轻易地便能藏起心思博得他人的首肯。他如今的家世已注定自己不会有退路,因而一步一步走得并不似意园旧人那般夺目,却也更为稳健。纵然会对未曾深交便将自己引为知己者怀有歉疚,也是极轻的一笔。
不过偶尔地,他亦会有出离于理智的瞬间,便如在崔荣一案中自始至终也未对玉衡下杀手,又如在赵王生变的夜里试图将她藏于宅中。纵然此前尚可以白虎符为由,而今日他却是凭着这一点心思又贸然地便来寻她。
只是他也时常会忆起生父母的靡不有初,忆起如今在“家”中的尴尬处境,清楚地明白那些他无力给予的事与情更没有宣之于口徒增烦恼的必要。
世间万事总不会皆如人的一厢情愿。
盏中晶莹的雪一点点地化开,一如他短暂出离于理智的情思,来时杯雪一色,去时雪澌冰消,终究被这世事摧折得好梦难长,避不开风流云散。
屋内似有隐隐的响动声传来,他轻轻地扬了扬唇角,回身行至虚掩的门边。
待得那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消失不闻,他又驻足稍待了片刻,方才轻轻地推开了木门,笑意温和一如往昔:
“好些了么?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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