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确定我应该被贴罚单的。”汤姆英俊的脸上满是困惑。
这一行三个美国人站在警察局外,这位助理看着他在网上租来的残障人士专用厢式轿车,车是几小时之前在那不勒斯机场租的。这辆落满灰尘的汽车上有不少划痕,是辆改装版奔驰凌特,停放时已经超出了停车位,而且占用了部分人行道。这是他在警察总署附近能够找到的唯一一处停车点。
萨克斯看了看川流不息却杂乱无章的车流后,说道:“那不勒斯看起来不是个需要担心被贴罚单的地方,但愿咱们在曼哈顿也能这样。”
“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我想去喝点东西。”
“喝太多酒对你坐飞机可没好处,血压会出问题。”
这种顾虑,莱姆曾经被说服过,实际上完全是编造的。的确,一个四肢瘫痪的身体会比能够自由活动的普通人更加敏感,而身体上的压力也的确是个问题。混乱的神经系统与同样混乱的心血管系统一起,有时会使血压冲过安全上限,如果不及时加以治疗,就有可能造成中风——额外的神经系统损坏甚至会致命。莱姆认为机舱压力也许会有极小的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自主反射异常——但是要怪罪饮酒会增加风险,他坚定地认为,这绝对是想阻止他喝酒的拙劣伎俩。
他这样说了太多次了。
汤姆反击道:“我在一个研究报告中读到过。”
“不管怎样,我现在指的是喝咖啡。更何况,有什么好着急的?飞行员已经飞去伦敦,要护送那些目击证人赶往阿姆斯特丹。他们也不可能现在掉头回来接咱们回美国。咱们终归是要在那不勒斯过夜的。”
“还是先去酒店吧。也许晚一点可以给你来一小杯葡萄酒。”
他们已经预订了一间有两个卧室的套房,是汤姆找到的一处靠近水边的房子。“进出方便又很浪漫。”这位助手一边说,一边朝着莱姆挤挤眼。
于是莱姆看着他说:“那么咖啡呢?我现在很累。你瞧,那边就有家咖啡店。”他朝麦地那街的街角点点头。
萨克斯正看着一辆闪闪发光的超低底盘跑车呼啸而过。莱姆对于它的厂商、型号和马力一无所知。不过既然能够这么吸引她,这应该是一部不错的车。她的目光回到莱姆身上,说话时声音有些烦躁:“行政管辖权的无聊竞赛。”
莱姆笑了。她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案子的事。
她接着说:“在美国是联邦调查局和州之间;在这里,是意大利和美国之间。看起来这种事到处都是。这都是狗屁,莱姆。”
“是啊,的确是。”
“你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
“是的。”
她回头看看那座大楼:“咱们需要阻止那个家伙。该死的。好吧,还可以在纽约协助他们。等回到家以后我就给罗西打电话。他看起来还是讲道理的——与那位检察官相比,更讲道理一些。”
莱姆回答:“我记得他的名字是但丁·斯皮罗。喝咖啡吗?”他再次提议。
于是他们朝那家店走去,看起来是一家专门售卖糕点和冰淇淋的店。途中,汤姆对莱姆说:“你觉得累了,那么该来一块提拉米苏。你知道的,就是那种蛋糕,名字是意大利语‘带我走吧’的意思;这就像英格兰的茶一样——给你提供下午的能量。记住,在这里‘咖啡’就是咱们说的浓缩咖啡;而那些卡布奇诺、拿铁和美式,就是用浓缩咖啡加上热水,再用大杯子盛装而已。”
女服务员为他们在店外找了一张桌子,靠近金属挡板,那是用来把桌子和人行道分隔开的挡板,上面印刷着一些横幅,刚安装好的时候应该是红色的,现在已经褪成粉色。那上面满是单词“仙山露”。
服务员是一位干练的女性,二十多岁,穿一件黑色短裙和白色短上衣,她走过来,用蹩脚的英语询问他们需要什么。
萨克斯和汤姆点了卡布奇诺,这位助理还额外点了香草冰淇淋。她又转向莱姆,后者说:“请给我一杯格拉帕白兰地。”
“好的。”
在汤姆表示反对之前,女服务员便消失不见了。萨克斯大笑起来。这位助理咕哝道:“你唬我。这明明是一家冰淇淋店,谁知道他们还有售卖酒精的执照?”
莱姆回答:“我喜欢意大利。”
“而且你在哪儿学的意大利语?你怎么还知道格拉帕酒是什么?”
“意大利旅行导览指南,”莱姆回答,“我高效地利用了在飞机上的时间。我注意到当时你一直在睡觉。”
“你原本也应该睡觉的。”
饮品被端上来,莱姆用右手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这个很……清凉。我得说这个味道还真需要适应一下。”
汤姆朝酒杯伸出手:“如果你不喜欢喝……”
莱姆躲开他的手:“既然是我自己点的酒,我就要喝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