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说:“可是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人质疑你的伪装故事,选用斯蒂芬也很冒险——他曾被指控绑架、袭击和意图谋杀。”
“那些确实都是事实,”麦肯齐说道,“不过实情要比这复杂得多。几年前,那时斯蒂芬还是费城某个医疗机构的门诊病人,他看见一位男护工在虐待病人,有的病人已经几乎没有行动能力了。这名护工被检举过,可是医院的高管根本不闻不问,于是他就继续虐待女性,只是行事更加小心了。
“斯蒂芬查出那个男人的住处,然后闯了进去。他用胶带把那人绑在椅子上,这就是绑架指控的由来,他给那个男人戴上一副自制耳机,把它与一个声波发生器相连,然后把音量调到最大,以至于震破了那人的耳膜。他永久性失聪了。”
“那企图谋杀呢?”
“似乎是如果你把声音开到足够大,开的时间足够长,就足以致命。斯蒂芬的律师坚称这绝非他的意图。我很确定这的确不是。对斯蒂芬来说,变成聋子要比死更悲惨。他的精神评估促使大法官认为他不适合接受审判,因此他被无限期看管起来。”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斯皮罗问。
“我们想要起用一名精神病人,要有精神分裂症行为史。我们搜索,好吧,是黑进药物档案记录。斯蒂芬看起来很可能是个合适的人选。关于你提到过的交易,林肯?我跟他说如果他帮助我们,我保证他可以被送到一个更好的机构里。在那里他可以接触到音乐,还可以上网。他还得到了电子键盘。他是如此渴求他的音乐,他收集的声音。他说,如果我能履行约定,他就能得到大和谐。”
莱姆回想起斯蒂芬的医生,那位医疗机构的主管,也说过类似的话。
麦肯齐说:“的确,斯蒂芬情绪不稳定,但是他并不危险。实际上他胆子非常小,而且很害羞。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女孩。他当时病情发作,于是他就去了那不勒斯的城区。那些噪声,街道里的嘈杂声帮了他,令他平静下来。安静对他来说是最糟的。总之,他在那儿遇到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莉莉。他和她一起去了囟门公墓——这里的一处地下洞穴。”
罗西和斯皮罗点点头,显然知道这个地方。
她说:“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也许会伤害她,袭击她。但是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悄悄地录下了她的脚步声。看来他很喜欢女孩靴子踏在洞穴里的声音。然后他开车把她送回家。这就是这位‘危险的’斯蒂芬·默克的行为。此外,哦对了,关于那次猎枪射击?那只是想吓退你们。”
萨克斯说:“那加里·索姆斯呢?他差一点就被判有罪了。”
“不会的。这根本不会发生。我们完全可以证明是娜塔莉亚·加雷利袭击了弗里达。只要等到这边的任务完成后——”
萨克斯有所醒悟地摇摇头:“是‘你们’拿走了街对面酒店那该死的监控录像。”
麦肯齐点头:“我们黑进了安保系统,把它下载下来,然后清空了他们的硬盘。在录像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娜塔莉亚犯案。我明天就会把它送到警方手上。”
关于安保录像带的对话让莱姆想起了点什么。“那么斯蒂芬录制的视频呢?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不,不。实际上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我们想让他留下绞索,也许再给媒体提供一张字条。但是他认为视频可以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确患有精神病。”
“为什么选择华尔兹?”斯皮罗问道。
“他热爱这种音乐,出于某种原因。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为什么。我想,大概与他的双亲有关。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在他出生时,他的父母并没有结婚,他们完婚时他已经十岁了。我见过一张他们在跳舞的照片。斯蒂芬就在那里看着他们。他母亲有问题,酗酒、服用处方药物——四处鬼混、风流成性。她最后自杀了。他的父亲也不见踪影,消失了。也许他把华尔兹和曾经的快乐时光联系在一起——或者是悲伤的时光,我不知道。他告诉我说,他是在家中的地窖里发现了他妈妈的尸体。”
“她是上吊自杀的吗?”
“确实是。”麦肯齐点头,“一个孩子看见这样的场面是多么可怕啊。”
这就能解释一些事了,莱姆心想。做这一行,你要抽丝剥茧,去追寻那些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有时甚至会令你身陷险境。
“他不会说什么的。对他来说,没理由这么做。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很亲近,亲近到他会无条件地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欧忒耳珀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服从。”
萨克斯说:“你就是欧忒耳珀,他的缪斯女神?”
“他是这样称呼我的。当我说我可以让他接近音乐和电脑时,他拥抱了我,说我是他的缪斯女神。我给他的灵感能让他升上天堂——应该说,按他的话说这是大和谐。斯蒂芬拥有一个非常复杂的世界观。那是基于中世纪将音乐等级分为三个层次的宇宙概念。而我正在帮助他完成他的开悟教化——大和谐。”麦肯齐冰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而你,警探,你是阿耳特弥斯——狩猎之神。顺便一提,在神话中,你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啊,这就是刚才斯蒂芬说的那个词的意思。
莱姆说:“好吧。最重要的问题:ais在这边的工作进展得成功吗?”
“相当成功。我们通过手头的技术查出了阿里·麦塞克的恐怖主义任务:他要去维也纳,在城外的一个车库拿到爆炸物,然后在一个商业购物中心引爆。”
莱姆想起了亨利·穆斯格雷夫,那位大使馆的领事,他曾经提到过一次被挫败的袭击。
“那些拨打到博尔扎诺的电话,”斯皮罗说道,“提到的那次意大利铁路旅程,六个小时就把他送到那里。”
“是的。他去见一名说德语的联络人,那人将开车把他送到奥地利。我们没能找到机会在马利克·达迪被杀前审问他。他的目标在米兰。不过你们在那里帮了我们——找到那张记事贴和上面写明的位于米兰的那个仓库地址。”
萨克斯摇摇头说:“啊,你那个所谓‘法律联络员’普雷斯科特?他当然也是ais的人。早在麦克·希尔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利纳特之前,我就已经把仓库地址给了普雷斯科特,可是他却不直接带我过去,反而载着我几乎跨越了整个米兰,还一直抱怨交通状况不好——那不过是为了给你的团队争取时间突袭那个地方。我曾在通往私人车道的岔道上找到一个摔碎的啤酒瓶。你们的人一定是在我们抵达之前刚刚完成转移爆炸物的工作。”
麦肯齐说道:“确实如此。我们找到了另外半公斤的c4。我们不知道目标是哪里,应该是米兰的某处。不过这次袭击不可能发生了。”
罗西问道:“那哈立德·贾布里尔呢?是你们审问的第三名恐怖分子吗?”
她的脸绷紧了:“这是一个错误情报。我们在利比亚的线人给了我们他的名字,可结果证明他是无辜的。我们充分地审问了他,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阴谋。我们的技术非常先进。如果有什么情报,我们一定能够问得出来。”麦肯齐一个接一个地看着每个人,“那么,我把所有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当然了,这都是假设。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里有个问题。”
罗西说道:“我不得不说,女士,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也接触过不少犯罪嫌疑人,但是没有人会如此毫无悔恨……悔意,像你这样。”
她冷漠地看着他:“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你们的国家和我们的国家同样受益。”
斯皮罗说道:“继续,请你接着说。”
“这里的恐怖分子,麦塞克和达迪,是在的黎波里被一个名叫易卜拉欣的人招募的。我们对此人及其政治宗教关系知之甚少,也许是isis或者是基地组织,或者是其他激进组织;也许他是个自由职业者,为某个雇用他的人工作。易卜拉欣的同谋就在那不勒斯,或者附近什么地方。他是这里的恐怖分子联络人,他提供爆炸物,也是计划在维也纳和米兰袭击的策划人。”
萨克斯说:“他就是与阿里·麦塞克吃饭的人,那是他在达布鲁佐附近遭到绑架之前。”
“没错,通过审讯,麦塞克供出他的名字是吉阿尼——当然,这只是个化名。不过他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
莱姆想到碧翠丝曾经找到的富含灿岩痕迹的那不勒斯土壤样本就在仓库里。一定就来自那个男人。于是莱姆提到这点。
“是的,吉阿尼应该是那个把爆炸物安置在维也纳和米兰的人,然后他就到这儿来了。现在,我们的行动重点不再仅仅是阻止袭击,同时也要找出易卜拉欣的真正身份和他在的黎波里的地址。找到吉阿尼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但是我们没有更多的线索了。你们可以协助我们吗?”
的确,在她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一丁点悔意。看起来就像她完全没听见,而且也根本不在意她即将要面临的指控。
斯皮罗和罗西彼此使了个眼色。然后检察官转过头说:“那么,莱姆警监,你是不是也在思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