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警员的脸上写满震惊:“这是真的?噢不,这绝不可能。”
莱姆和萨克斯也是一脸吃惊。
“是的,这件事,他——”
“可是他负责整个案子,他是主管——”
“林业警员。”斯皮罗侧头看着年轻警官。
“对不起!请原谅。”他闭上嘴。
“在过去几天里,你已经学到了不少警方调查的手法。”斯皮罗向后靠着椅背,“法医鉴定,战术操作,肢体语言,审讯技巧……”
带着一脸苦笑,埃尔克莱朝萨克斯瞥了一眼,然后低声说:“还有飞车追捕。”然后他看着斯皮罗,此时,斯皮罗因为被打断再次瞪了他一眼。他马上说:“对不起!请您继续说,长官。”
“但是我想你已经掌握了另一个重要的,不,是我们职业生涯中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执法部门内部的政治。是不是这样,莱姆警监?”
“就像是每一枚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样千真万确。”
斯皮罗接着说:“比起其他欧盟国家,我们的人均警察数目更多,警力也更雄厚。那么,从逻辑上来讲,我们有更多的执法分支以及……用英语说就是那个词,‘游戏规则’。”
莱姆说:“‘游戏’是个名词。我觉得它不该用作动词。不过我得承认很多人这么用它。要我说,这叫‘行规’。”
斯皮罗轻笑道:“好啦,不过你懂我的意思。那么你呢,埃尔克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懂了,长官。”
“我们的同僚罗西先生愚弄了体系。虽然他是公认的具有极高天赋的调查员和公务员,但实际上远不止于此,他在政治上也十分活跃。”
“您是怎么知道的,长官?”
“公众并不了解,不过他的确是nn的成员。”
莱姆还记得这是什么:新民族主义党,右翼反移民党派,犯有对难民采取暴力手段的罪行……也是被怀疑为发动伪装恐怖袭击的始作俑者。
“他与坎帕尼亚的一位上级政府官员联手,也就是安德烈·马科斯,同为nn成员。罗西借助自己警监的身份使自己看起来非常可信,但实际上一旦有机会,他就会为同党的长远目标进行尝试。很不幸,这个目标是我发现的。不,应该说是该受谴责。的确,那些难民是个沉重负担;带来很多风险,我们不得不小心防范。但是意大利这个国家本身就拥有很多不同宗族的民众:伊楚利亚人、德国人、阿尔巴尼亚人、西里西亚人、希腊人、奥斯曼人、北非人、斯拉夫人和提罗尔人。更有甚者,我们这里还有法国人!这里有北方意大利人、南方意大利人、西西里岛人和撒丁岛人。也许美利坚是这个世界上多人种融合度最高的国家,但我们同样是一个融合国家。那些冒着生命危险逃离疯狂战败国家的家庭来到这里,共同造就了这个国家。
“当罗西警监意识到这个连环绑架犯可能把目标锁定在难民身上时,他就相信这个犯罪嫌疑人正在做正确的事。哦,马西莫在履行他的职责,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希望难民们该受到惩罚。如果这个杀手成功了,那么公众也许会认为意大利和利比亚同样危机四伏,这样一来,他们在跑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前会再慎重考虑一下。”
“所谓安葬时刻。”萨克斯引用了这个说法。
他们看着她,于是她向他们解释了国会上的那次演讲,那个卡波迪基诺难民营的拉尼娅·塔索曾经提到过:一位意大利政治家杜撰出这么一个说法,用来形容市民被一波一波涌入的难民潮弄得几近窒息。
斯皮罗说:“是的,我也听说过这个说法,安葬时刻。显然马西莫·罗西就是这么认为的。”
埃尔克莱对斯皮罗说:“罗西警监想方设法地要负责阿里·麦塞克的案子。在公交站时,他对宪兵耍花招,以此得到调查和干预该案件的控制权。而且他也曾试图不让您作为检察官,长官。”
斯皮罗微微颔首,认同了这个说法。然后说:“再加上我们的美国朋友还要过来协助。”检察官呷了一口红酒品尝着,“现在,埃尔克莱,我必须说出比这更令人不悦的消息,那就是马西莫·罗西邀请你来协助办案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你当作替罪羔羊。”
“他真的是这么做的吗?”
“是的,没错。他想尽办法减少甚至忽略案子,但是他不能亲自操作。甚至不能让他的门徒去做,那个年轻的助理警监……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西尔维奥·迪·卡洛。”
“对。他也不能让他的门徒这么做。西尔维奥将来是要升到警察局高层的人。马西莫想要你,一个林业警员,来承担案件失败的责任。所以他指派你去登记证物,安排它们被窃,然后再让你承担罪责。”
埃尔克莱抿了一大口葡萄酒:“于是现在我的名下就有了这么一条记录:曾经搞砸一件重大案件调查。我能够调职到常规警队的机会就此灰飞烟灭。也许连我在林业警局的工作也岌岌可危了。”
“啊,埃尔克莱,咱们先暂且说到这里,好吗?罗西诬陷你犯了错,并不算是犯罪。不过他的罪行是策划了物证的销毁。他不希望看到任何关于此案的进一步调查。”
“是的,这就说得通了。”
“因此,的确,在警察局内部,你将不会再有任何工作机会。”
埃尔克莱一口喝干自己的葡萄酒,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谢谢您,长官。非常感谢您能够告诉我,事实上,并不是我搞砸了这个案子;以及能够如此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我的事业被毁的事实。”他叹了口气,“那么,晚安了。我现在要回家陪我的鸽子去了。”他伸出手来。
斯皮罗没去握它,他咕哝道:“鸽子?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长官,对不起,我——”
“而且我有说过咱们的谈话结束了吗?”
“我……没。我是……”这个年轻人结结巴巴地再次坐回座位。
“现在也许你应该闭上嘴,让我说说为什么要把你叫到这里来。当然,是除了和我们的美国朋友吃饭以外的另一个原因。”
“哦,我没想到我也被邀请来吃饭。”
斯皮罗打断他:“我把你叫到餐厅来,顺便说一句,这可是坎帕尼亚最好的餐厅之一,难道不是叫你来和我们吃饭的吗?”
“的确如此,您真是太好了,长官。”
“好啦。我要说的是:我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对于一名林业警员,尤其是你这个年龄的林业警员来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不过,当然了,办公室政治有消极的一面,也就自然有它积极的一面。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在一个月后就会接到通知参加军警培训。”
“宪兵队?”埃尔克莱小声问道。
“正如我刚刚说过的,你也听见了。我记得你说过加入宪兵队曾经是你的心愿。”
这个年轻人兴奋得难以自持:“我的天啊!斯皮罗检察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感谢您了!”他用双手捧着检察官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莱姆以为他要亲吻这位长官的手指了。
“够了。”斯皮罗继续说道,“一个月时间足够你办妥所有在林业局遗留的工作和手续了。我从你的上司那里了解到,你之前负责追捕一个格外棘手的松露造假商,结果被作曲家案打断了。我估计你会想要完成这个案子。”
“确实如此。”埃尔克莱眯起眼睛。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额外说明。宪兵队的制度有些变动。你也许了解过去的规定,警员会被派遣到远离家乡的哨所去,这是为了让队员能够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更加高效地完成工作。现在已经不再这么安排了。因此,那个科学技术警官,碧翠丝·伦扎,也就不用担心她的新男朋友会被派往远离坎帕尼亚的地方了。你可以在这里就任。”
“碧翠丝?哦,检察官,不,我……应该说,是的,那天我们确实是在凯斯泰洛酒廊一起喝了一杯,然后我就送她回了她的公寓。”说着脸愈发红了,“是的,可能我当时是留下过夜了。而且她明天还要出席我的鸽子竞赛。但是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她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而且她在工作上展现出了她的智慧,她还有独特的魅力。”
他的语无伦次以及满脸通红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是丹妮拉吗?”萨克斯问道,“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
“丹妮拉?好吧,她的确非常漂亮,而且她的职业素养也很好。可是,我该怎么说呢?”他看着萨克斯,“你,作为汽车爱好者,一定了解:我们之间的齿轮并不能互相咬合。我这么说能明白吧?”
“非常明白。”萨克斯回答。
可是,莱姆有点糊涂了。碧翠丝才是那个点燃埃尔克莱内心火焰的女人?真的很难想象。好吧,不论是多么漂亮的汽车,林肯·莱姆自己是没机会体验机车齿轮的咬合感了。
餐厅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有着模特般身材和仪态的高挑的女士走进房间,朝桌子这边微笑。她身穿深蓝色套装,手里提着公文包。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斯皮罗站起身:“啊,‘这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塞西莉亚。”
这位女士坐下后,斯皮罗示意侍者可以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