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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2 / 2)

莱姆吩咐库柏:“把它们装起来,寄给我们联邦调查局的兄弟。”

莱姆想关闭电脑,但有时不大灵敏的无名指却碰错了按键,麦克风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妈的,”莱姆气急败坏地说:“该死的烂机器。”

莱姆的突然发怒让塞林托有些不安,他望着自己的酒杯,开玩笑说:“嘿,莱姆,一定是这上等的威士忌让你喝醉了。”

“他会醉?”托马斯嘲讽地说:“那真是大新闻了。”

他把车紧靠着巨大的排水管道停了下来。

一钻出租车,他就闻到臭水的味道,黏糊糊的,散发着腐败的气味。这些排水管位于从西区高速公路下到哈德逊河一长排管道最远端的死角,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们。

集骨者走到出租车后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被他掳来的老者,正如他欣赏那个被他绑在蒸气管前的女人,以及今天早些时候那只在铁轨路基上微微晃动的手。

他盯着那双惊惧的眼睛。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瘦,还要苍白,头发乱蓬蓬的。

肌肤虽老,骨骼还是年轻的……

这个老人战抖着向车里退缩,双手防卫似的交叉在他窄小的胸前。

集骨者打开车门,拔出手枪抵在老人的胸骨上。

“饶命,”他的猎物用颤抖的语调哀求。“我没有多少钱,但你可以全拿去,我们去找一个自动提款机,我会……”

“出来!”

“求求你别伤害我。”

集骨者把头一撇,示意他下车,那个虚弱的老人先可怜巴巴地环顾一下四周,才一点点地挪下车来。他站在车子旁边,身体缩成一团,双臂仍然交叉在胸前,虽然天气炎热,可他还是抖个不停。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集骨者后退两步,伸手在口袋里摸寻手铐。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因此费了几秒钟才摸到手铐的铬合金链条。当他掏出手铐时,他似乎看到一艘四帆快船行驶在哈德逊河面上。这里逆向的水流不如东河那么强,那边航行的船只要想从东区经蒙哥马利和外码头向北,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他眯起眼睛,不对,等一等——这不是帆船,只是一艘私人游艇,有几个雅痞懒洋洋地躺在长长的前甲板上。

他拿着手铐走上前,却被老者一把揪住衬衫,抓在手里死死不放。“求求你,我要上医院,所以我才拦你的车。我胸口痛得厉害。”

“闭嘴。”

老者突然抓向集骨者的面部,用布满褐斑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脖子和肩膀,用力掐紧。老人发黄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里,顿时散发开一阵剧痛。一股怒气冲上头来,他猛地把老人的手掰开,粗暴地铐上手铐。

集骨者撕下一条胶带贴在老人嘴上,拖着他下到碎石砌成的堤岸,走向排水管出口。排水口的直径大约有四英尺。他停下来,估摸着老人的尺寸。

要把你变成骨头简直太容易了……

骨头……触摸它、聆听它。

他抬起老人的手。老人用惊惧的眼神望着他,嘴唇不停地颤抖。集骨者轻轻抚摩着老人的手指,把他的指骨夹在自己的指骨之间(他真希望能摘掉手套,但是却不敢),然后,他举起老人的手掌,用力压在自己的耳边。

“干什么?……”

他用左手绕过他还一脸茫然的俘虏的小指头,慢慢向后拉,直到他听见“喀”的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多么美妙的声音。老人放声哀号,尖厉的哭声却全被胶带捂在嘴里,只传出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响,旋即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集骨者把他拉起来,拖着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排水管口,用力把老人往前推。

他们消失在老旧、破烂的码头下。这里是一个极其肮脏恶心的地方,到处散布着鱼类动物腐烂腥臭的尸体,潮腻腻的石头上沾满了垃圾,还有一层铺满海藻的灰绿色烂泥。一大团海藻在水中忽起忽落,像一个痴肥女人波涛起伏的前胸。尽管在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傍晚依然溽热难当,这里面却冷得像春寒三月天。

老奥特加……

他把老人下浸到河水中,将他铐在一根桥柱上,再一次把他手腕上的手铐拧紧。老者死灰色的脸孔高出水面不到三英尺。集骨者小心翼翼地走过光溜溜的岩石回到排水管旁。他转过身,停了一会儿,望着,望着。他对警察是否会找到其他的受害者并不太在意,比如汉娜、出租车里的女人,但这一次……集骨者希望他们不会及时发现他。最好,他们永远也别发现他,这样他就可以在一两个月后重新回到这里,看看这温顺的河水是否已经把他的骨头冲刮干净。

回到碎石路上,他脱下头套,在离他停车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布置好下一个现场的线索。他很生气,对警察恨得要命,因此这次他把线索藏了起来,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惊奇,这是特别为警察准备的。一切妥当后,集骨者回身向出租车走去。

一阵微风吹来,空气中夹杂着河水的酸味。草丛沙沙作响,与这座城市永不缺少的车辆往来的刷刷声交相应和。

就像用金刚砂纸打磨骨头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凝神谛听这种声音。他高高地仰起头,仿佛他的视线能穿越万家灯火闪烁、像一团椭圆的星云般一直向北延伸的建筑群。就在这时,一个跑得飞快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排水管边的一条慢跑道上,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这个穿着紫色短裤和上衣,体态纤细的女子猛地跳到路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她身材不错,肌肉也很结实,可惜相貌差了一点——鹰钩鼻,厚嘴唇,皮肤上满是疙瘩。

但是在皮肤下面……

“你不应该……你不该把车停在这里。这是慢跑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看看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又看看出租车,然后把目光转向他手中的滑雪头套,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微笑着,冲着她格外突出的锁骨点了点头。

她的右脚踝稍稍移动了一下,准备承受她突然转向时变换过来的重心。但是他抢在了前面。他身子一沉,作势要向她扑来,当她带着尖叫向下挥动手臂阻挡他的进攻时,集骨者却突然挺起身,用手肘飞快地击向她的太阳穴。她的头骨发出啪嗒一声,好像被皮鞭抽中一样。

她重重地倒在碎石地上,一动不动。集骨者吓了一跳,急忙屈膝蹲下,扶起她的头部,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不要……”他恨自己打得太用力,从心里惋惜自己可能打破了这颗隐藏在浓密毛发和平庸面孔下的完美头颅。

阿米莉亚·萨克斯又完成一张证物保管卡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自动售货机那边,买了一杯劣质咖啡。她端着咖啡回到这间没有窗户的办公室,望着面前这些她一手收集的证物发呆。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还蛮喜欢这些恐怖的证物。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必再去收集这些东西了。她的关节还火烧火燎般地疼痛不止,而且一回想起今天早上埋在第一个现场的尸体、想起那只伸出地面的血手和t.j.柯法斯身上大片大片剥落的皮肉,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直到今天以前,“证物”这个词对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证物”只是她学生时代某个睡意朦胧的春日午后的一堂乏味的课程。“证物”只是数学,是一些表格和图表,是一门科学。“证物”是毫无生气的东西。

不,阿米莉亚·萨克斯要做的是一个和人打交道的警察。徒步巡逻、制服无赖、对付吸毒的瘾君子,把法律的威严散布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她父亲那样;或者像英俊的尼克,那个当了五年警察的老兵,处理街头犯罪的高手,总是以“嗨,你有麻烦了吗?”作为开场白,带着微笑迎向世界的尼克·卡瑞里,把自己深深植根在市民的心目中。她想着想着,不由得微笑起来。

这才是她想要做的事。

她看着在牲畜场地下坑道找到的那片干黄的枯叶,这是不明嫌疑犯八二三特意留给他们的线索。还有这件内衣。她想起来,当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走过去把证物全部收走时,库柏的化验还没有做完,他用……用那台什么仪器来着?色谱分析仪?她真想知道吸浸在这内衣棉质里的液体是什么。

然而,这些思绪最后全都归结到林肯·莱姆的身上,而他又是她此时最不愿意想起的一个人。

她开始继续登记剩下的证物。每一张证物保管卡上都有一长串空白栏位,让所有经手过证物的人依次签下自己的名字,从第一个在犯罪现场发现证物的人开始,直到证物被呈送上法庭,无一例外。萨克斯以前也经手保管过几次证物,也填过证物保管卡,不过,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在保管卡签名栏的第一行签下:阿米莉亚·萨克斯,纽约市警察局五八八五号。

再一次,她拿起那个装有枯叶的塑料证物袋。

他一定摸过这片叶子,那个杀害t.j.柯法斯的人,那个抓住莫娜莉·格杰肥胖的手臂用刀子深深割下去的人。那个人现在一定在物色下一个受害者——如果他此前还没有抓到人的话。

他在今天早上活埋掉那个可怜的男人,让他露出一只永远召唤不到救援的手。

她想起洛卡德的交换法则。两个人只要有过接触,一定会传递一些东西到对方身上。这东西有时很明显,有时很细微,而且绝大部分是在当事人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

不明嫌疑犯八二三在这片枯叶上又留下了什么东西?一点点皮肤细胞?一滴汗水?这种想法很吸引人。她感到刺激、兴奋,又有些害怕,仿佛这个杀手就在她身边,就和她一起待在这个狭小逼仄、空气流通不畅的小房间里。

她继续填写证物保管卡,又花了十分钟时间才把所有卡片填完。就在她刚刚完成最后一张时,房门被突然推开,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

弗雷德·德尔瑞站在门口,身上那件绿夹克已经脱掉了,原本浆得笔挺的衬衫也起了皱。他用手指夹住架在耳朵上的香烟。“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一两分钟,先跟我来,警官。答案快要出来了,我想你也一定想早点知道。”

萨克斯保持两步距离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

“指纹自动辨识系统的结果已经送出了。”德尔瑞宣布。

作战室里比刚才更加忙碌了。探员们个个脱去夹克,在办公桌间来回穿梭。他们佩戴着平日值勤时才用的武器——一把大号的十毫米口径西格索尔手枪,一把0.45口径的史密斯—威森自动手枪。至少有半打以上的探员团团围在那台带扫描仪的电脑屏幕前。

萨克斯不喜欢德尔瑞从他们手中抢走这个案子的方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满嘴俚语粗话、打扮流里流气的德尔瑞确实是一个好警察的材料。fbi的探员不论老少,都会到他那里请教问题,而他也耐心地一一解答。他经常拿起电话,时而哄骗,时而怒骂,一定要电话那端的人答应他的请求才肯罢休。更有些时候,他会抬起头望着乱哄哄的作战室,大吼一声:“我们就要逮住那个杂种了吗?没错,你最好打赌我们会。”每当这个时候,那些一本正经的探员们都会表情不太自然地望着他,但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如果真有人能逮住这个嫌疑犯的话,那个人肯定是德尔瑞。

“来了,结果传来了。”一个探员高喊。

德尔瑞吼道:“我要开通纽约市、泽西市和康涅狄格州车辆管理局的电话线路,还有教养和假释中心,移民局也要。叫他们准备好,随时接受我们提出的资料查询,要每一个部门各就各位。”

探员们立刻分头拨打电话。

电脑屏幕上出现资料了。

萨克斯不敢相信,德尔瑞居然也会把瘦长的手指交叉成十字,企求好运。

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

“找到了!”坐在电脑前的探员叫了起来。

“他现在再也不是无名嫌犯了。”德尔瑞哼着小曲俯身凑近屏幕,“各位听好,我们已经有他的名字了:维克托·彼得斯,一九四八年出生,本地人。父母来自贝尔格莱德。看来,我们要和塞尔维亚扯上关系了。身份验证结果告诉我们他有吸毒、伤害前科,其中一次伤人致死。他坐过两次牢。好了,听听这个——他有精神病史,有三次犯罪是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发生的。他先后住过贝尔维尤和曼哈顿的精神病院,最近一次出院是在三年前。最后居住的地址是华盛顿高地。”

他抬起头问:“谁负责和电话公司联络?”

好几位探员同时举起手。

“快打电话查询。”德尔瑞下令。

等待的五分钟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不在这里,他不在目前纽约电话公司的名单上。”

“也不在新泽西。”另一位探员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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