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我来帮忙,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想杀她,毁掉她发现的所有证据。”
“在你找到加勒特,我们把他从磨坊带回来后,我没关拘留所的后门,好让卡尔波他们可以……这么说吧,让他们和加勒特谈谈,告诉我们他把玛丽·贝斯藏在哪里。但我们还来不及这么做,你的朋友就闯进那里,把他劫走了。”
莱姆说:“等我找到那间小屋后,你打电话通知他们,派他们来把我们全杀掉。”
“实在很抱歉……这真是一场噩梦。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实在没办法。”
“黄蜂窝……”
“哦,是啊,这个小镇倒的确是有一些黄蜂。”
莱姆摇摇头。“你告诉我,为了几辆名贵轿车、豪华别墅和一些钱财,值得毁掉整个城镇吗?看看你身边,贝尔,不久前还有孩子的葬礼,但以后公墓里再也不会有孩子了。阿米莉亚说这座城镇几乎看不到什么儿童。你知道为什么吗?这里的人都得了不孕症。”
“和魔鬼打交道本来就有几分危险性,”贝尔不客气地回道,“不过,目前我只知道,生命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他深深望了莱姆一眼,走向桌边,戴上橡胶手套,拿起那瓶毒杀芬。他逼近莱姆,慢慢转开瓶盖。
史蒂夫·法尔粗鲁地押着阿米莉亚·萨克斯走向拘留所后门,手枪就抵在她的背部中央。
他犯了一个典型的错误,直接把枪口贴在被控制者的身体上。这样能让她感觉到枪的力道——她一走出来,就立刻知道背后那把枪的位置,可以用胳膊肘挥击那把枪。运气好的话,法尔的枪会掉在地上,这时她就可以全力奔跑。只要跑到大街上,那目击者将使他不敢轻易开枪。
他打开了拘留所的后门。
一道炽热的阳光射入满是尘埃的拘留所。她眨了眨眼。一只苍蝇嗡嗡地在她头顶盘旋飞舞。
这时法尔仍站在她身后,手枪仍然贴着她的身体,还有机会……
“现在我怎么办?”她问。
“你尽管走吧。”他愉快地说,耸耸肩。她绷紧肌肉,准备回身挥击,心中已计划好每一个动作。但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推了她一把,自己迅速向后退开。她被推进拘留所后面肮脏的空地里,法尔则仍留在拘留所里,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空地旁边,一丛高大的灌木后面,她听见有个声音传来。是手枪保险拉开的声音,她猜想。
“走吧,”法尔说,“快离开这里。”
她又想起《罗密欧与茱莉叶》这部电影。
她也想到他们开车进入这个小镇时,那个坐落在小山丘上能俯瞰整个田纳斯康纳的美丽公墓。现在想起来,已恍如隔世。
哦,莱姆……
那只苍蝇以之字形在她脸前飞过。本能地,她伸手挥开,开始向前走进低矮的草地。
莱姆对贝尔说:“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难道不怕有人起疑吗?我连瓶盖都没办法自己开。”
贝尔警长回答:“是你不小心撞到桌子,瓶盖本来就无法盖紧,里面的东西全泼到你身上。我赶来救你,但还是晚了一步。”
“阿米莉亚不会善罢甘休的,露西也不会。”
“你女朋友很快就不是问题了。至于露西?她说不定会再得病……下次也许无法割掉身上什么东西来保住性命了。”
贝尔只稍微踌躇了一下,便走到莱姆身边,把瓶中的液体倒向莱姆的鼻子和嘴巴,剩下的则全倒在他的衬衫上。
他把空瓶扔向莱姆的膝盖,自己则迅速后退,掏出手绢捂住口鼻。
莱姆把头急向后仰,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张开,吞入了一些液体。他开始咳嗽起来。
贝尔脱下橡胶手套,塞进长裤口袋里。他平静地看着莱姆,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到门边,拉开门闩,推开房门。他大声叫嚷:“这里出事了!快来人,我需要帮助!”他走进长廊,“我要人——”他径直走进露西·凯尔的射程内,她的手枪正牢牢对准他的胸口。
“天啊!露西!”
“够了,吉姆。你站着别动。”
贝尔警长退了一步。内森,那位枪法神准的警员,走进房里,从贝尔身后掏出他枪套里的手枪。又有一个人进来了——一个穿着棕色西装和白衬衫的壮汉。
班尼也跑进来,他不理其他人,匆匆跑向莱姆,着急地拿纸巾擦拭他的脸。
贝尔也看着露西,又看看其他人。“不,你们误会了!这是意外事件!毒药打翻了,你们得快点——”
莱姆啐了一口唾沫,被这液体强烈的辛辣味呛得气喘吁吁。他对班尼说:“你能不能再把脸颊上面擦一擦?我怕它流进眼睛里。谢谢。”
“没问题,林肯。”
贝尔说:“我是过来帮忙的!那瓶东西被打翻了!我——”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抽出挂在腰际的手铐,一把铐住贝尔警长的双手。他说:“吉姆·贝尔,我是北卡罗来纳州警察局的探员雨果·布兰奇,你被捕了。”布兰奇一脸苦相地看着莱姆,“我早说过他会倒在你衬衫上,应该把那东西放在别的地方才对。”
“可是你的胶带够长吗?”
“哦,当然,胶带又不值钱。值钱的是这些窃听器材。”
“把账单寄给我。”莱姆刻薄地说。布兰奇解开莱姆的衬衫,取下贴在莱姆身上的麦克风和传送装置。
“我中计了。”贝尔喃喃说。
你猜中了。
“可是,那瓶毒药……”
“哦,那不是毒杀芬,”莱姆说,“只是一点月光酒罢了,是我们先前取样时验剩下来的。对了,班尼,如果酒还剩下点的话,现在倒是可以喝一小口。还有,老天爷,谁快去把空调打开?”
准备好,冲向左边,拼命快跑。我可能会被他击中,但如果运气好,他就阻止不了我。
只要不停地移动,他们就逮不到你……
阿米莉亚往前走了三步,踏上草地。
准备……
就位……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拘留所内传来,从他们后面传来。“别动,史蒂夫!把枪放在地上。快点!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萨克斯转身,她看见梅森·杰曼举枪对准这个一脸惊慌的年轻人的平头,他浑圆的耳朵涨得通红。法尔蹲下,把枪放在地上。梅森快步上前铐住他。
空地外也响起脚步声和草叶的沙沙声。户外的酷热加上肾上腺素的作用,让萨克斯感到头昏眼花。她转身面向空地,看见一个细瘦的黑人从灌木从中爬出来,手枪皮套里插着一把勃朗宁自动手枪。
“弗雷德!”
这个穿着黑西装,全身大汗淋漓的黑人,正是联邦调查局探员弗雷德·戴瑞。他走向萨克斯,很不高兴地直拍打袖子。“嘿,阿米莉亚。老天,这里实在太、太、太热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小镇。你看看我的衣服,全都是这种灰尘还是什么东西的玩意。这是什么鬼东西,是花粉吗?曼哈顿可没有这种东西。你看看我的袖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一脸茫然地问。
“你说呢?林肯不知道谁该相信谁又不能相信,所以他要我飞到这里来,和杰曼警官一起过来注意你这里的动静。他需要找人来帮忙,因为不能相信吉姆·贝尔或他的亲戚。”
“贝尔?”她喃喃地说。
“林肯认为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他现在正想办法证实,不过看来他是对的。这家伙是那个人的妹夫吧?”戴瑞朝向史蒂夫·法尔撇撇头。
“我差点被他杀了。”萨克斯说。
戴瑞咯咯笑了起来。“你不会孤单一人陷入危险的,门儿都没有。从拘留所后门打开的那一秒钟起,我这把枪就对准这家伙两个大耳朵中间的地方。他只要一有瞄准开枪的举动就完蛋了,保证死定了。”
戴瑞注意到梅森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大笑出声,对萨克斯说:“我这位警官朋友不喜欢我的这副德行。他亲口对我说的。”
“等等,”梅森急忙替自己辩护,“我指的是——”
“我敢说,你指的是联邦调查局探员。”戴瑞说。
梅森猛摇头,生硬地说:“我是指北方佬。”
“的确,他没这个意思。”萨克斯为他作证。
萨克斯和戴瑞笑了起来,梅森却一脸严肃,然而,让他笑不出来的并不是南北文化的差异。他对萨克斯说:“对不起,我还是得带你回拘留所了。你现在还是嫌疑犯的身份。”
萨克斯的笑容消失了。她又看了一眼照耀在龌龊枯草地上的阳光,深吸一口户外的空气,吐出,再吸一口。她转身走回阴暗的拘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