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记得……
昨天晚上躺在卧室里时,一阵电话铃响盖过了窗外的毛毛细雨声。
她轻蔑地看了它一眼,好像她那恶心的感觉、脑袋里喘不过气的疼痛,以及眼皮后面跳动的闪光,全部都是纽约电信所造成的一样。
最后她在电话铃响到第四声的时候,摇摇晃晃地过去打断它。
“喂?”
她听到的是通过互联网让无线电接通电话时空洞的信号回音。
接着好像出现了一个声音。
似乎是一个笑声。
接着巨大的轰隆声、咔嚓声,然后一片寂静。
没有信号声,就只有覆盖她耳中爆裂音波的一片寂静。
喂?喂?
她挂断电话回到床上,看着窗外的山茱萸在春雨和微风中摆动。接着她又睡着了,直到电话在半个钟头之后再次响起,带来了关于利尔9cj在抵达之前坠落,她的丈夫和年轻的蒂姆·伦道夫双双丧命的噩耗。
此刻,在这个灰色的早晨里,珀西·雷切尔·克莱明白了昨天晚上那个神秘的电话是她丈夫打的。勇敢地打电话向她通报噩耗的罗恩·塔尔博特告诉她,在接近利尔喷气机爆炸的时间前后,他为她接上了那个电话。
爱德华的笑声……
喂?喂?
珀西拔开酒瓶的塞子,啜了一口。她想起多年前一个刮风的日子里,她和爱德华驾着一架配备了浮筒的西斯纳180飞到安大略的红湖,靠油箱里仅剩的六盎司燃油降落,然后喝了一瓶没贴商标的加拿大威士忌,庆祝他们安全抵达。那瓶加拿大威士忌造成两人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宿醉。回想起这件事就像她的偏头痛一样,让她热泪盈眶。
“够了,珀西,不要再喝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指着酒瓶说,“求求你!”
“好吧。”她忍住了嘲讽,声音阴郁地回答,“没问题。”接着她又喝了一口,一边抵抗想要抽烟的欲望。“他为了什么见鬼的原因,在最后那一刻打电话给我?”她问。
“或许他担心你,”布莱特·黑尔表示,“你的偏头痛。”
布莱特像珀西一样,昨天晚上也没有睡觉。塔尔博特也打了电话告诉他坠机的消息,然后他就立刻从位于布隆克斯威的公寓开车过来和珀西做伴。他一整个晚上都待在她身边,帮她打了几个该打的电话。是他打了电话通知珀西住在里士满的父母,而不是珀西自己。
“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布莱特,最后一个电话……”
“这跟发生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黑尔温柔地说。
“我知道。”她说。
他们认识多年了。黑尔是哈得孙空运的元老驾驶员之一,他在一开始的四个月并没有支取工资,一直到耗尽积蓄之后,才勉为其难地向珀西要求领一点薪水。他一直都不知道珀西是拿自己的存款来支付他的薪俸,因为公司刚成立的那一年并没有任何盈余。黑尔看起来就像一名干瘦而严肃的教师,事实上,他的脾气相当随和,也很有幽默感。他一直都是珀西的最佳开心果。他还曾经因为乘客的无礼和不规矩,而让飞机上下翻转,倒着飞行,直到他们平静下来为止。黑尔经常乖乖地坐在珀西左边的驾驶座上,也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副驾驶。“和你一起飞是我的荣幸,女士,”他会对她说,然后蹩脚地模仿猫王的模样说,“非常感谢。”
她眼中的痛苦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珀西曾经失去一些朋友——大部分都是因为空难——而她知道,麻醉肉体才能减轻精神上的伤痛。
就像威士忌一样。
她再次将瓶口凑到嘴边。“去他的,布莱特!”她坐到他身旁,“去他的!”
黑尔用强壮的手臂抱住她,而她则将长满鬈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振作一点,宝贝,”他说,“答应我。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她又喝了一小口波本威士忌,然后看了一眼时钟。早上九点了,爱德华的妈妈随时都会抵达。朋友、亲戚……还有追悼仪式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