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说:“你们不只是预测未来,也试图去改变它。”
“确实如此,但人们去找占卜师,不就是为了改写未来吗?”
他的目光平和,甚至有几分兴味。萨克斯却感到不安,想起了昨天自己在布鲁克林与fbi特工的惊险相遇。那也正是因为五二二预测了未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一场枪战。
斯德林示意惠特科姆继续说下去。
“所以,数据中没有姓名,只有数字,进入不同的数据圈。这三个数据圈位于不同的楼层,彼此独立,保安队伍也不同。c圈的员工不能进入a圈或b圈。而且没有人能同时访问数据进口中心和数据圈的信息,将姓名与代码联系起来。”
斯德林说:“所以他才会说,黑客要拿到所有信息,将不得不入侵至少三到四个服务器。”
奥德补充道:“而且我们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如果有人未经授权,试图闯入数据圈楼层,我们会立刻知道。他们会被当场解雇甚至可能被捕。除此以外,你还不能从数据圈的电脑下载数据——那里根本没有端口。即使你设法进入服务器,连上一个硬件设备,也不可能带出来。每个人都会被搜查。每一位员工、高级管理人员、保安、消防员、看门人。即使是安德鲁本人。我们有金属和致密材料检测器,在数据圈和进口中心的每个入口和出口,甚至是防火门旁。”
惠特科姆说:“而且,你必须要穿过一个磁场产生器。它会删除你携带的任何介质上的所有数据。ipod、手机或移动硬盘。没有任何人能走过那些房间,还带出来上千字节的数据。”
萨克斯说:“所以想要偷这些数据圈的资料,无论是黑客、入侵者还是员工,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斯德林点点头:“数据是我们唯一的财富,我们如信仰一般保护着它。”
“那么其他的可能性呢?客户之类的。”
“就像汤姆说的,这个人需要受害者和替罪羊在innercircle里的档案。”
“是啊。”
斯德林举起双手,像一个教授。“但是客户没有进入个人档案的许可,他们也不会愿意进去。innercircle里包含的原始数据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们需要的是我们对数据的分析。客户会登录到瞭望塔dbm(我们的专利数据库管理系统)还有其他程序,比如xpectation或者fort。这些程序会对innercircle进行搜索,找到相关数据,把它们变成有用的信息。如果你想要一个比喻,这就好像淘金,通过对成吨的泥土和岩石进行敲打、筛选,经过层层步骤,最后才能发现金粒。”
萨克斯说:“但是,如果一个客户买了邮寄记录,就可以得到足够的数据来犯下的罪行,不是吗?”她示意了一下自己之前拿给斯德林的那张证据清单,“举例来说,我们的嫌疑人可以拿到所有买了某种剃须膏、避孕套、胶带和跑鞋等物品的人员名单。”
斯德林抬起眉毛。“嗯。那将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但理论上是可能的……好吧,我会把所有购买过受害者证据列表上的信息的顾客都列个单子——三个月之内吧?不,还是六个月吧。”
“非常感谢。”她在自己的文件包里翻了翻,包里的混乱与斯德林井井有条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后递给他所有受害者和替罪羊的证据清单。
“我们的客户协议允许我们分享他们的信息,这倒是不会有法律问题,但要找齐数据,恐怕会需要几个小时。”
“好的,谢谢。关于员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即使他们不能进入数据圈,是不是也可以在办公室里下载一个客户档案?”
他点头,对她的提问很欣赏,虽然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暗示ssd的员工可能是凶手。“大多数员工都是不能的——就像之前说的,我们需要保护数据。但是,少数员工拥有‘全权访问权限’。”
惠特科姆笑了起来。“是啊,可是看看有这样权限的人都是谁,安德鲁。”
“如果问题涉及ssd,我们就需要考虑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
惠特科姆对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说:“每个有全权访问权限的员工都是ssd的资深人士,在公司工作了很多年。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一起开酒会、度假——”
斯德林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我们必须彻查,马克。我得把这件事搞明白,不惜一切代价。我需要答案。”
“拥有全权访问权限的都有谁?”萨克斯问。
斯德林耸耸肩。“我自己是一个,还有我们的销售主管、技术运营主管。人力资源总监应该也可以下载个人档案,但我敢肯定他不会这样做。还有就是马克的老板,我们的合规部负责人。”他把每个人的名字都给了她。
萨克斯瞥了一眼惠特科姆,他摇了摇头。“我是没有的。”
奥德也没有。
“您的两位助理呢?”萨克斯问斯德林,指的是杰里米和马丁。
“他们没有……说到这个,我们的技术人员是无法解读档案的,但有两个服务经理可以。一个值白班,一个值夜班。”他给出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萨克斯看了看名单。“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来确认他们是否无辜。”
“是什么?”
“我们知道凶手周日下午的行踪。如果他们周日有不在场证明,就可以摆脱嫌疑。让我跟他们聊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就现在。”
“好的。”斯德林说,对她的建议表示了赞赏。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来解决他的诸多“问题”。然后,萨克斯意识到了——今天上午的交谈中,他总会直视她的双眼。不像大多数男人,斯德林一次也没有将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体上,也没有跟她调情。她不禁想,这人卧室里会有什么故事。她问:“我们可以亲自去数据圈确认一下安保情况吗?”
“当然。只要留下你的对讲机、手机和掌上电脑。还有任何移动设备。如果你带在身上,那些东西上所有的数据都将被删除,你离开时也会被搜身的。”
“好的。”
斯德林朝奥德点点头,他走了出去,回来时带来了一位一脸严肃的警卫,正是先前送萨克斯和普拉斯基到大厅的那位。
斯德林为她打印了一个通行证,在上面签了字,然后把它交给了警卫,警卫随后将他们带到了走廊。
萨克斯很高兴斯德林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她想去看数据圈还有另一个目的。她不仅想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调查正在进行,以此为诱饵钓出凶手,还想和警卫核对一下从奥德、斯德林和惠特科姆那里听说的安保程序。
但这名男子非常沉默,就像是被父母警告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孩子。
通过几扇门,进入走廊,走下楼梯,再来一遍。不一会儿她就完全迷失了方向。她的肌肉开始颤抖,周围的空间越发狭窄和阴暗。她的幽闭恐惧症再次发作了。这栋建筑的所有窗户都很小,而在这里——接近数据圈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窗户。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缓解痛苦。
她看了一眼他的胸牌。“我说,约翰?”
“是的,女士?”
“为什么这里没有窗户呢?有什么原因吗?这里的窗户都很小,或者压根儿不存在。”
“安德鲁担心可能会有人试图从外面拍到信息,比如密码或者商业计划。”
“真的吗?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被告知要时常巡视。检查附近的观景台,公司对面建筑物的窗户。虽然从没发现过可疑情况,但是安德鲁希望我们继续查下去。”
数据圈是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全都按颜色编码分类。个人生活数据是蓝色的,金融资料是红色的,而公共政府信息是绿色的。这里地方不小,但对于消除她的幽闭恐惧症还是毫无益处。天花板非常低,房间昏暗,而每行计算机之间的空隙就更小了。房间里永远有机器运作的声音,像是某种低沉的咆哮。因为数量众多的计算机和大量的耗电,空调在拼命地工作,但是这里的空气完全不流通,令人窒息。
至于电脑,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机器被放在一起。电脑在巨大的白色盒子里,而且上面都有标签。奇怪的是,标签上不是数字或字母,而是各种卡通人物形象:蜘蛛侠、蝙蝠侠、巴尼、哔哔鸟和米老鼠。
“海绵宝宝?”她指着一个机器问。
约翰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这是安德鲁想到的另外一层安全保护。我们有人在网上监控关于ssd和innercircle的信息,如果有人同时提到公司名和某个卡通角色,比如威利狼或者超人,就可能意味着他对我们的计算机有点太感兴趣了。名字给人的印象更深刻,比数字和编号更显眼。”
“聪明。”她说。斯德林给人编号,却给电脑起名字,真是讽刺。
他们走进了数据进口库,房间被刷成了冷漠的灰色。这里比数据圈更小,让她的幽闭恐惧症进一步恶化了。和数据圈一样,这里唯一的装饰是瞭望塔的标志,还有一张大幅的安德鲁·斯德林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微笑着,下面是一行标语:“你是第一名!”
也许这是在说公司的市场份额拿了第一,或者得了什么奖。也有可能是指公司把员工放在第一位的理念。但萨克斯却觉得很诡异,就像是在什么不太好的名单上榜上有名。
房间变得越来越逼仄,她的呼吸开始急促。
“这里让你难受吗?”保安问。
她给了他一个微笑:“有一点儿。”
“我们几个人轮流来检查,但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多待。”
沉默被打破了,约翰开始偶尔说一两句话。萨克斯问他关于安全程序的事情,想证实一下从斯德林和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听约翰的回答,那些安保程序似乎都是真的。约翰重申了首席执行官所说的内容——这些计算机或工作站都没有插槽或端口,只有键盘和显示器。房间也是被屏蔽的,所以没有无线信号。他还解释了斯德林和惠特科姆此前说的内容,数据圈里的数据是无用的,除非将它们与进口数据库的内容联系起来。虽然电脑显示屏没有什么安保措施,但是想要进入数据库,你必须有身份识别卡、密码,还要经过生物识别扫描。同时,一名人高马大的保安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数据圈外的安保程序也非常严密,正如几位负责人之前讲的那样。萨克斯和警卫都被进行了仔细的搜查。他们必须走到不同的两个金属探测器边,然后通过一个门框形状的“数据清除器”。机器上写着警告:“该设备将永久删除电脑、硬盘、手机和其他设备上的所有数据。”
在他们回到斯德林办公室的路上,约翰告诉她,据他所知,从来没有人闯入过ssd。尽管如此,奥德仍要求他们定期进行演习,以防止安全入侵。和大多数保安一样,约翰身上并没有配枪,但公司政策要求全天至少有两名武装警卫站岗。
回到首席执行官的办公室里,她发现普拉斯基正坐在靠近马丁办公桌的一个巨大真皮沙发上。虽然他个子不小,在这里却显得有些渺小,像是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学生。她不在的时候,普拉斯基主动去核对了合规部门负责人塞缪尔·布罗克的不在场证明。他当时在华盛顿。酒店记录显示,昨天谋杀案发生时,他在酒店吃早午餐。萨克斯记下了这些,又看了一遍有全权访问权限的人名列表。
安德鲁·斯德林,总裁,首席执行官。
肖恩·卡塞尔,销售和营销总监。
韦恩·吉莱斯皮,技术运营总监。
塞缪尔·布罗克,合规部门总监。
不在场证明:酒店记录证实,案发时布罗克在华盛顿。
彼得·阿隆佐-肯珀,人力资源总监。
史蒂芬·施莱德,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白班。
法鲁克·马麦达,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夜班。
她对斯德林说:“我想尽快和他们谈话。”
斯德林给助理打了电话,原来除了布罗克以外,其他人都在城里。不过施莱德正在处理数据进口中心的一个紧急硬件事故,而马麦达要下午三点以后才会来公司。他吩咐马丁让这些人上楼接受谈话。他还要先找到一间空置的会议室。
斯德林断开电话,然后说:“好吧,警探。现在就看你的了。请还我们清白……或者找到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