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上帝……
这个人的双眼像果冻般混浊,直瞪瞪地凝视她所在的方向,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白光。他的头发向四周散开,蓬乱得有如野猪身上的刺毛。
她向前游去,小心翼翼地闪过那具尸体,尽管死者散乱的头发拂过她的身体,她强忍着不去在意这恐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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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击声依然微弱,但显然比刚才大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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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沿着升降机竖井前进,直到最底部,看到出口后才使她略微安了心。她努力保持镇静,从这个出口游出去,进到这个看起来像福州龙号上的厨房的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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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的海水悬浮着垃圾和食物残渣——还有好几具尸体。
哐当。
这个敲击信号的人,现在已无法敲出完整的信息了。
在光束照耀下,她看见舱房上方反映出一大片闪烁的亮光,那是舱中剩余空气形成的。在水面之下,有一双人腿悬在那儿,穿着袜子的双脚微微踢动,动作已近乎抽搐。萨克斯迅速往上游,浮出了水面。在那儿,有一位蓄着胡子的秃头男人,正紧紧抱住一道原本钉在墙上的层架——这道墙壁此时已变成厨房的天花板——他惊讶地转过头,发出一声哭嚎,双眼被这道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灯光给刺得疼痛难当。
萨克斯眯起眼睛。她好像认识这个人——为什么呢?接着,她才想到,她曾在莱姆房间的证物板上看过这个人的照片,而且就在几分钟前,她在船长室里也看过类似的一张。这个人正是福州龙号的盛船长。
他慌乱说了一些语意不清的话,全身都在颤抖。他的脸部已严重发紫,明显是缺乏氧气所造成的。萨克斯拔下嘴里的呼吸器,改吸封闭在船舱中的空气,想节省一点气瓶的氧气。但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而且氧气几乎完全耗尽,她只吸了一口便感觉头晕眼花,不得不急忙把调节器塞回嘴里,又靠自己带来的气瓶呼吸。
她拉出挂在浮力调节背心上的备用调节器,塞进盛船长的嘴里。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整个人清醒了些。萨克斯伸手朝水底比了比,他会意地点了头。
她很快瞄了一眼压力表:七百磅。现在,这些空气得两个人一起用了。
她排出浮力调节背心的空气,一手环抱住这位已相当虚弱的男人,一起潜入厨房底部,不时推开水中挡住去路的尸体和装有食物的纸箱。一开始,她找不到升降梯竖井的入口,忍不住又感到一阵惊慌,担心刚才她听见的声音意味着船身正在塌陷变形,而升降梯的入口已经被压扁了。幸好,她发现有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悬浮在入口前,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轻轻把尸体推开,把升降梯的入口闸门拉开了一些。
竖井的宽度不足以让两人同时并行,于是她让盛船长在前面,双脚先进去,采用倒游的方式。盛船长眼睛紧闭,身体仍然忍不住颤抖,手紧紧抓住调节器的黑管子。萨克斯跟着进入竖井,心里很清楚,万一他太过惊慌,扯掉她嘴里的调节器、拉开她的面镜或打落灯光的话,他们就将被困在这小得恐怖的空间里。一想到这一点,萨克斯宛如又吸到一口刚才的污浊空气一样,感觉胸口一阵闷痛。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继续前进吧。她用力踢着水,尽可能以最快速度移动。倒退游泳的盛船长在竖井中连续卡住了两次,她得费力帮他把阻碍的东西扳开。
她再看一眼压力表:空气只剩四百磅了。
我们把底限设在五百磅,不可低于这个数字。这条规则绝对不能违反,没有例外。
总算,他们抵达了上层的甲板,离开出口便是那条由舱房通往船桥的通道。一旦他们游到船桥,就可以回到外面那可爱的世界,顺着那条橘色绳索回到水面,回到充满甜美新鲜空气的地方。只是,盛船长的意识仍不很清楚。她花了不少时间,才在不让盛船长嘴里的调节器脱离的情况下,把他推出竖井的出口。
回到船上这条主要通道后,萨克斯并肩游在盛船长旁边,用手拉住他的皮带。然而,就在她准备向前游的时候,突然又紧急停了下来。她背上气瓶的旋钮被勾住了。她住后一看,发现勾住气瓶的是刚才被她从“幽灵”房间推出来的那具尸体身上的夹克。
压力表指数:三百磅。
可恶,她在心中骂道,同时用脚猛力想把他踹开。但这具尸体卡在一道舱门上,夹克末梢紧紧缠住了气瓶旋钮。她越是用力拉扯,夹克就缠得越紧。
压力表的指针已降到红线下了:只剩最后二百磅空气。
她还是无法让气瓶挣脱开来。
好吧,没别的办法了……
她扯开浮力调节装置上的搭扣,脱掉这件背心。在她转身想解开纠缠物之时,盛船长却突然慌了起来。他用力踢腿,一脚正中她的脸。头灯被踢掉了,她嘴里的调节器也被踢开,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往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