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
库柏抓住绳子,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干净的报纸上,喷上粉,查看是否留有什么线索。然后他取了几片纤维,做了一下检查。
“发现了什么?”莱姆不耐烦地问。
“我在查呢。”
普拉斯基又埋头回到笔记本里。“至于强奸,阴道和肛门遭到了性侵。医生说应该是死后奸尸。”
“尸体姿势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不过,长官,我注意到了一点。”普拉斯基说,“她所有的指甲都很长,除了一枚,被剪得很短。”
“见血了吗?”
“是的。指甲是被快速切断到底的。”他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她还活着的时候。”
所以五二二有些虐待狂倾向,莱姆想着。“他喜欢疼痛。”
“检查其他犯罪现场的照片,从先前的强奸案开始。”
年轻的警察急忙去找图片。他从图片中找出一张,眯着眼睛看。“看这张。是的,他在这个案子里也剪下过一枚指甲。而且是同一根手指。”
“凶手喜欢战利品,这个信息很有用。”
普拉斯基兴致高昂地附和道:“那这么想来,他取走的是无名指的指甲,是戴结婚戒指的手指。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也许他的妻子离他而去,也许他的母亲从小就将他遗弃,或者这位母亲——”
“说得好,普拉斯基。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忘记问了。”
“忘记什么了,长官?”
“今天早上,我们开始调查之前你查运势了吗?”
“什么?”
“哦,是谁负责解读手相来着?我忘了。”
塞利托咯咯地笑了起来,普拉斯基则羞红了脸。
莱姆话音一转:“心理分析侧写没什么用处。指甲告诉我们真正有用的信息是——我们知道现在五二二身上留有可以把他和罪行联系起来的dna证据。更何况,如果我们可以检测出他是用什么东西来取下战利品的,也许还能追查到购买地点,进而抓到他。要靠证据,菜鸟。不是心理学那套瞎扯。”
“当然,长官。我明白了。”
“叫‘林肯’就行了。”
“好的,当然。”
“绳子怎么样了,梅尔?”
库柏正在翻阅纤维数据库。“是通用麻绳,可以在全国各地数以千计的零售网点买到。”他又做了化学分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糟糕。
“还有什么,普拉斯基?”塞利托问。
他看向自己罗列的各项线索。渔线,用来绑她的手,而且已经勒进皮肤里,导致出血。胶带贴住了嘴,家居聚集地牌的,是从五二二想要丢掉的那卷上撕下来的。被撕下的胶带两端的锯齿完全匹配。两个未开封的避孕套在尸体旁被找到,年轻的警察举起证据袋解释说,它们是木马恩资牌的。
“这是取证棉签。”
梅尔·库柏接过塑料袋,检验起在阴道和直肠取证的棉签。医检的办公室会给出更详细的报告,但很明显,棉签上遗留有避孕套上杀精润滑剂的痕迹。但现场没有发现精液痕迹。
另一根棉签从地板上取证,因为普拉斯基发现了跑鞋的痕迹,棉签上带有啤酒的残迹。鞋印属于田径跑鞋。鞋底花纹的静电图像也显示出,这是一只十三号码的右脚跑鞋——与五二二扔进垃圾桶里的那只一样。“公寓里没有啤酒,对不对?你有没有搜索厨房和储藏室?”
“对,都搜了,长官。没有发现啤酒。”
朗·塞利托点了点头:“我赌十块钱,米勒肯定是德莱昂最喜欢的啤酒。”
“我是不会和你赌这个的,朗。还有其他证据吗?”
普拉斯基举起一只塑料袋,里面有一块棕色物质。是他在受害人耳朵上方发现的。经分析,那块物质是烟草。“是什么牌子,梅尔?”
梅尔·库柏检查后发现,这是一片细切的烟草,最常见的是放在香烟里,但它与数据库中的采样不同。林肯·莱姆是全国为数不多自己不吸烟,却也强烈谴责禁烟令的人。烟草和烟灰是能把罪犯和犯罪现场联系起来的最精彩的证据。库柏不能确认烟草的品牌。但他觉得从干燥的程度来看,它可能已经有些年头了。
“难道米拉抽烟吗?或者是住在公寓里的那两个人?”
“我没有发现这类证据。我按照你教的方法工作,一到现场就闻了闻气味。空气中并没有吸烟留下的异味。”
“做得好。”到目前为止,莱姆对他的现场查证很满意,“指纹呢?”
“我已经检查过房主的指纹样本——是从药柜和在床边的各种东西上取到的。”
“所以你不是在瞎扯,你真的看过我写的书。”莱姆在他的犯罪现场调查教科书中,用了好几个段落阐述在现场收集对比指纹的重要性,以及应该到哪儿去寻找指纹。
“是的,先生。”
“我感到很荣幸,我有没有赚到版税?”
“我是借了哥哥的那本。”普拉斯基的双胞胎哥哥也是警察,在格林尼治村的第六分局工作。
“希望他是付钱买的书。”
公寓中发现的大多数指纹都属于那对夫妻。其他的有可能是来访客人的,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是五二二一时疏忽留下的。库柏将所有人的指纹都输入了自动识别系统中,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好了,告诉我,普拉斯基,你对凶案现场的印象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印象?”
“这些是树。”莱姆垂下眼睛看向证据袋,“你觉得林子怎么样?”
年轻的警察想了想:“好吧,我有一个想法。虽然有点蠢。”
“你知道,如果你想出了什么愚蠢的理论,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就是,刚到那里时我的印象是,打斗的痕迹很奇怪。”
“为什么?”
“你看,她的自行车拴在外面的灯柱上。就像特意停在那里一样,不像被绑架来的。”
“所以他不是从大街上把她抓进去的。”
“对。想进公寓,你需要通过一扇门,然后沿着长长的走廊到前门去。走廊很狭窄,全是那对夫妇存的瓶瓶罐罐,还有运动器械、一些被回收的垃圾、园艺工具。但是每样东西都安然无恙。”他点了点另一张照片。“但是再看看屋子里面——这才是争斗的开始。比如桌子和花瓶。在刚一进门的右侧。”他的声音放轻,“看起来她用尽全力挣扎过。”
莱姆点点头。“好。所以,五二二引诱她到公寓,甜言蜜语说动了她。她锁好自行车,跟着他走过走廊,然后进入公寓。她在入口停了一下,因为发现他在说谎,所以才开始设法脱身。”
他想了一下。“所以,他一定对她有足够的了解,才能让米拉放下心来,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当然,大家想一想,他知道所有人的情报——这个人是谁,会买什么东西,是否在度假,是否有报警器,还有他们要去哪里……还不错,菜鸟。现在我们对他有了一些稍微具体的了解。”
普拉斯基努力不要笑得太明显。
库柏的电脑响了一下,他读了屏幕上的结果。“没有找到匹配指纹,一个都没有。”
莱姆耸耸肩,并不感到意外。“我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信息?你们谁给德莱昂·威廉姆斯打个电话,问问看五二二栽赃的证据都对得上吗?”
塞利托打过电话后说,是的,威廉姆斯穿的鞋码就是十三号,他经常买木马恩资牌避孕套,他家里有四十磅的渔线,还经常喝米勒牌啤酒,他最近也到过家居聚集地,买了胶带和麻绳,用来绑东西。
从先前的强奸案证据板上看,五二二使用的是杜蕾斯牌的避孕套。而之所以选用这个牌子,是因为替罪羊约瑟夫·奈特利就是买的这个牌子。
塞利托问电话那头的威廉姆斯:“你丢过一只鞋吗?”
“没有。”
塞利托说:“所以,他去买了一双同款的鞋,一样的尺寸。他是怎么知道的?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最近在你家附近转悠,或是在你的车库周围,翻你的车或垃圾箱?你最近有没有遭遇盗窃?”
“没有,肯定没有。我没有工作,大多数时间都在看家。如果有,我一定会知道的。而且我们住的这个区治安不怎么样,所以房子装了报警器,一直是开着的。”
莱姆和塞利托对他表示感谢,然后挂掉了电话。
刑侦专家把头向后仰,凝视着白板上的证据表,告诉汤姆要写上什么。
米拉·韦恩伯格犯罪现场
·死因:窒息。正在等待验尸报告。
·对身体没有残害或摆成特殊姿势,但左手无名指指甲被剪短。可能被作为战利品,大概率是死前遭遇。
·润滑剂,来自木马恩资牌避孕套。
·未打开的避孕套(两个),木马恩资牌。
·没有留下使用过的避孕套或体液。
·地板上有米勒牌啤酒的痕迹(并非来自犯罪现场)。
·渔线,四十磅重的单丝,普通品牌。
·四尺长棕色麻绳(通用)。
·嘴上贴有胶带。
·烟草薄片,老旧,品牌不明。
·脚印,十三码男士田径跑鞋。
·无指纹。
莱姆问道:“他给九一一打了电话,对不对?去告发关于道奇车的事?”
“是啊。”塞利托说。
“查查那通电话。他说了什么,声音什么样。”
莱姆补充道:“还有之前案子的电话,我堂兄、硬币盗窃和强奸案。”
“当然,没问题。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塞利托联系了中央调度处。九一一的通话录音会按报案时间保存起来,他向调度处提出了要求。十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调度处的系统里还有亚瑟案和米拉案的录音,调度员已经将两个语音文件发到了库柏的电子邮箱。更早的案件已被存档到硬盘,想要调出来可能需要好几天,但一名助手已经帮他们提出了申请。
收到音频文件后,库柏点开播放。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让警察迅速赶到他听到尖叫声的地址。他还描述了逃逸车辆。两个文件里的声音听起来是相同的。
“可以做声纹匹配?”库柏问,“如果锁定了嫌疑人,就可以对比一下。”
声纹匹配在法医界比测谎仪可信度更高,而且,在某些法院,法官是允许声纹被作为证据呈堂的,但莱姆摇了摇头。“仔细听。他是在对着盒子说话,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盒子是用来伪装声音的设备。但是它不会让人声变成达斯·维德那样。通过盒子的音色是正常的,只是有点儿空洞。许多查询台和客户服务公司会用这种设备来使员工的声音听起来统一和谐。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阿米莉亚·萨克斯大步走进客厅。她的胳膊下夹着一个东西,莱姆看不出是什么。她点点头,看了看证据板,又对普拉斯基说:“看起来你干得不错。”
“谢谢。”
莱姆指出她拿着一本书,而且似乎是被拆了一半的书。“这到底是什么?”
“是我们的医生朋友,罗伯特·约根森送我的礼物。”
“那是什么?证据吗?”
“很难说,他讲的事情实在奇怪。”
“怎么奇怪了,阿米莉亚?”塞利托问。
“阴谋论。蝙蝠男孩、猫王和外星人刺杀肯尼迪的那种奇怪。”普拉斯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引来林肯·莱姆的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