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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是谁干的?到底是为什么!”看到眼前弟弟惨死的血腥场面,她失控地尖声问道,“什么样的畜生会这样残忍?是谁?!”

“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女士。”萨克斯回答道,“我很抱歉,但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一定会,我向您保证。”

女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说道:“不要让我女儿看到这些,拜托了。”

萨克斯的视线越过女子的肩膀,看到她身后停着一辆车,想必那时女子心中慌乱,停车时,车子已经几乎冲上了路沿。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正皱眉望过来,她倾身向前,用力伸长了脖子。萨克斯走了几步,站在了尸体前,挡住了女孩儿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自己舅舅惨死的恐怖场景。

被害人的姐姐名叫芭芭拉·埃克哈特,她下车时惊慌失措,没拿外套,此时正在寒风中蜷缩着,瑟瑟发抖。萨克斯见状,便带她穿过之前打开的那扇后门,来到了调查过的办公楼大厅。女子因精神紧张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要求使用洗手间,萨克斯表示理解,她的确需要休整一下。女子再次回到萨克斯面前时依旧面色苍白,不停地发抖,但情绪已有所缓和,抑制住了哭喊。

芭芭拉对于凶手的动机毫无头绪。用她的话说,她弟弟一个单身汉,自给自足,平时做一些广告文案设计,工作时间自由。他人缘一向很好,很招人喜欢,就芭芭拉所知,她弟弟未曾与任何人结仇。也没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和困扰,不曾陷入三角恋情,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什么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丈夫。他从来不碰毒品,也没干过任何其他的违法勾当。他两年前才搬来纽约。

总结被害人家属提供的信息,死者和违法组织没有联系;这就说明,凶手是变态杀人犯的可能性排在了第一位。萨克斯顿时觉得这案子更加棘手了,因为比起一个黑帮的职业杀手,变态杀人犯对公众的威胁更大。

萨克斯向芭芭拉解释了被害人遗体的处理程序,遗体将在法医尸检之后交还给死者家属,大约会在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之间。芭芭拉面容僵硬,犹如木讷的岩石:“他为什么要对泰迪下这样的毒手?他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也令萨克斯备受煎熬,所以她也无法给出答案。

萨克斯目送芭芭拉回到车子上,塞利托将她护送到路边。萨克斯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儿,无法移开视线。那女孩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萨克斯,表情令人不忍。看到母亲回来的样子,女孩儿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小巷里的死者是自己的舅舅,但是她悲伤的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的舅舅没有死。

希望,即将破灭的希望。

好饿啊。

这里曾是一座教堂,现在成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此时,文森特·雷诺兹躺在有些陈旧发霉的床上,正感受着灵魂深处的饥饿,仿佛是在回应这深植于灵魂中难忍的煎熬,他圆滚的肚子也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

废弃的天主教教堂位于曼哈顿城里一片荒芜的区域,毗邻哈得孙河。这个人迹罕至的好地方,成了他们安排杀戮的临时工作基地。杰拉德·邓肯不是本地人,文森特的公寓又在新泽西。虽然文森特曾提议他们可以住在他的公寓,但邓肯拒绝了,他们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地盘工作。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的工作基地不能和自己的实际居住地扯上半点关系。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有点像是在说教,但并不是那种傲慢得让人讨厌的说教。更像是父亲对自己儿子的谆谆教诲。

“一个教堂?”文森特对于基地是个教堂曾有过疑问,“为什么是这里?”

“因为这里对外出售已经有十四个月零十五天了。卖了这么久,说明这里足够冷清。况且即便是有人会来看房,也不会选在这个季节。”说到这里,邓肯瞥了一眼文森特,补充道,“至于其他的,别担心,这里已经废弃,不是什么圣洁之地了。”

“不是了?”文森特问道,仿佛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背负的罪恶,活该一路直通地狱,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所以说,比起那些真正的罪恶,侵占一个废弃的教堂,不管是否圣洁,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教堂所在的房产中介公司是给这里上了锁的。但开一个锁,对于一个钟表匠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邓肯曾说过,最初的钟表匠都是从锁匠转行过来的),所以邓肯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一个后门的锁,换上了一把自己的挂锁。这样他们就能自由来去了,走后门又能躲过街上和附近行人的目光,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邓肯把前门的锁也换了,并且在锁孔封了蜡,这样一来,如果他们不在“家”,有人来过的话,也能有个预警。

教堂年久无人,有些破败昏暗,布满灰尘,还有一股廉价清洁剂的味道。

邓肯住在了神父的卧室,位于建筑的二楼,属于神职人员的居住区域。文森特住在大厅的另一端,一个曾经用来办公的小房间。此刻他正躺在那里,房间很小,也很简陋,里面有张简易床、桌子、电炉、微波炉,还有一个冰箱(显然,贪吃的文森特直接把厨房搬进自己的房间了)。教堂并没有断电,毕竟中介若是来看房还是需要开灯的,而且为了防止水管冻裂,建筑的供暖设备也没有停掉,只是温度设置得比较低。

文森特知道邓肯对于时间和钟表的痴迷,所以见到这座教堂的第一眼,他便有些遗憾地说:“真可惜这里没有钟楼什么的,像大本钟那样。”

“大本钟是那个钟铃的名字,不是时钟本身。”

“在伦敦塔上的那个大钟?”

“在钟楼里,那个大钟铃。”年长的男人再次纠正了他的表达,“大本钟建在新国会大厦的楼上,它的建造者是本杰明·霍尔爵士。大本钟在英国的十九世纪中叶是当时最大的钟,那时候的时钟没有钟面,也没有指针,全靠钟鸣声来报时。”

“哦。”

“英语里‘时钟’这个词源于拉丁文‘cloca’,原意就是钟铃。”

这人简直无所不知……

文森特很喜欢这一点。不仅仅是他的博学,对于杰拉德·邓肯的很多地方,他都十分欣赏。他曾想过,尽管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不搭调,但也许他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呢。文森特没什么朋友。他有时会和一些办公室的助理和文员出去喝酒。但聪明如他,文森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他有时会对某个女招待或邻座女宾有些不正常的龌龊念头,这时候最好闭嘴,万一露出马脚,他就完了。他深知那种难忍的饥饿会让人失去理智(想想他因为莎莉·安妮那事得到的教训吧)。

文森特与邓肯在很多方面都截然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心里都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而拥有相同秘密的人都知道,这隐藏的黑暗会给当事人的生活方式和政治观点带来巨大的变化。

由此看来,没错,文森特乐观地认为他们最后肯定会成为朋友的。

他洗漱干净,又想起了那个卖花姑娘,深肤色的乔安娜,他们今天就要去找她了: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一想到此,文森特起身打开了小冰箱。拿出了一个百吉饼,大手抽出一把猎刀将其切成两半。猎刀的刀刃长八英尺,十分锋利。他在百吉饼上涂了些奶油芝士,就着嘴里的百吉饼,又喝下了两听可乐。

他的鼻尖在冷空气里冻得冰凉。之前曾提到过,杰拉德·邓肯心思缜密,做事谨慎,他要求二人时刻都要戴着手套,这其实很不方便,但在这样的天气里,戴着手套是件好事。

文森特再次躺回床上,想象着乔安娜的身体是如何由温热变得冰冷。

再等等,就在今天了,再等等……

饥饿感再次袭来,那种灵魂深处让人痛不欲生的饥饿。他觉得自己的内脏正因为这种渴求而渐渐衰竭。如果他不尽快和乔安娜来一次“深入灵魂的交流”,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消逝在空气中了。

饿死了……

好饿啊……

文森特·雷诺兹时常会有这种侵犯女人的冲动,但并没有将这种渴求归类于饥饿。是他的心理医师,詹金斯医生提出的这种说法。

那次,他因为莎莉·安妮的案件被拘留了,这还是他犯案以来第一次被捕。就是那时,心理咨询师詹金斯医生告诉文森特,这种饥渴是不会消失的,会跟随他一辈子,而他必须接受这一事实。“你摆脱不掉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种饥饿……那么,对于饥饿,我们都知道些什么?它是自然生出的感觉,我们只能被动地去感知,而无法去控制,你懂吗?”

“懂的,先生。”

医生又补充说:“尽管你不能杜绝饥饿感的出现,但是你可以适当地去满足它,从而减轻煎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好比我们的食欲,每次感到肚子饿了,你会选择在适当的时间,健康地饮食,而不是暴饮暴食。那么对于你来说,一旦出现对女人的不正当的渴求,面对这种饥饿感,你也不能胡来,你可以选择与别人建立一段健康的、负责任的两性关系,慢慢发展到婚姻,组建一个家庭。”

“我明白了。”

“很好,我觉得,我们的治疗算是有进展了。你说呢?”

然而,善良的心理医生不知道的是,男孩儿的确将他的话铭记在心,只不过重点有些偏离罢了。文森特由此意识到,饥饿感理论具有很强的指导作用。就像他只有在特别饿的时候才吃东西一样,他也只在饥渴无法抑制的时候,才会去找个女人来“深入交流”。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感到惶恐无措——也就不会失控大意,进而再也不会发生像莎莉·安妮这样的事了。

真棒。

你说呢,詹金斯医生?

文森特吃完了椒盐饼干,喝光了苏打水,接着动手又给他的妹妹写了一封信。“机灵鬼”文森特还在信纸的空白处画了一些卡通画,他画得不错,他想妹妹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进来。”

杰拉德·邓肯应声推开了门。两人互道早安。文森特瞥了一眼邓肯身后,邓肯的房间门也开着,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桌子上的东西都有序地摆放整齐。衣服也都熨好挂在衣柜里,每件衣服间隔两英寸。文森特意识到,自己是个懒鬼,这大概会成为发展友情路上的障碍。

“你要吃什么吗?”文森特问道。

“不了,谢谢。”

这也是为什么钟表匠身材消瘦的原因。他很少吃东西,也从来没喊过饿。这可能是两人之间的另一个障碍。不过文森特决定无视这个无伤大雅的遗憾。毕竟,自己的妹妹也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但他依然爱她。

在文森特东想西想的时候,心细如发的杀手邓肯正在给自己煮咖啡。等水烧开的空当,他从冰箱里取出罐装的咖啡豆,精确地倒出两茶匙的量,然后将咖啡豆倒进手摇磨豆机里,随着手柄转动了十几次后,里面再没有哗啦啦豆子的晃动声。然后他小心地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铺了滤纸的滤杯中。轻轻地把滤杯在桌子上敲了敲,让里面的咖啡粉铺匀。文森特很喜欢看邓肯做手磨咖啡,那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心细如发,狡黠如狐……

邓肯看了一眼他的金怀表,仔细地上紧了发条。然后快速喝掉了咖啡——非常快,就像是在喝药——他看向文森特。“我们的卖花姑娘,”他说,“乔安娜,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她?”

听到那个名字,文森特觉得自己的内脏痉挛了一下:“当然。”

“我要去一趟柏树街的小巷,现在这个时间,警察应该已经到现场了,我要去看看我们对付的是什么人。”

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对付我们的……会是谁呢?

邓肯穿上夹克,将背包甩在背上:“你准备好了吗?”

文森特点了点头,穿上了奶白色的风雪大衣,又戴上帽子和太阳镜。

“你需要弄清楚,她是一个人在花房工作,还是有人去那里取花,看清楚,然后告诉我。”

钟表匠观察了很久,发现乔安娜很喜欢一个人长时间在花房工作,花房离她的花店不远,只有几个街区。那里隐秘而且黑暗。饥饿感来袭,文森特无法克制地想起乔安娜棕色的卷发,清秀的脸庞,这诱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他们下楼从后门进入教堂后的巷子里。

邓肯回身锁门,忽然说道:“哦,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还记得明天的那个目标吗?也是个女人。这样一来就是连着两个女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叫什么来着?‘深入交流’?是多久来一次。”

“是的,‘深入交流’。”

“为什么用这个词?”邓肯问道。文森特知道,面前这个细心的杀手有着无尽的好奇心。

这个说法其实同样来自詹金斯医生,也是他的好朋友,拘留所的心理医生。詹金斯医生曾经表示,文森特可以随时去找他聊聊自己近期的感受和想法,他们有过很多次“深入交流”。

说不上为什么,文森特很喜欢这个说法。这个词听起来比“强奸”要好听多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喜欢这个词。”文森特回答道,并表示连着杀两个女人对他来说没问题。

有时候,进食反而会助长饥饿,詹金斯医生。

你说是不是?

他们两个小心地在结冰的人行道上前行,文森特问:“这次你打算怎样做掉乔安娜?”

邓肯杀人时只有一条准则:不能让目标速死。这听起来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却很难。他曾冷静而精准地解释过,这一准则对执行人要求很高。邓肯有一本书,名叫《终极审讯技巧》。书上记载了一些审讯手法,总的来说,就是对审讯对象施以酷刑来逼供,若是他们不招,折磨就不会停止,直到他们死亡。书上列举了十几种刑罚:喉咙上压重物,割断他们的手腕,让其流血,等等。

邓肯解释说:“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会先堵上她的嘴,将她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让她趴在地上,接着在她的脖子上缠上绳子,再把绳子系在她的脚踝上。”

“她膝盖是弯曲的吗?”

“没错,书上就是这样写的,你看过上面的图解吗?”

文森特摇了摇头。

“她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膝盖弯曲,一旦她忍不住想要伸直腿的时候,脖子上的绳索就会拉紧,这样她最终会自己勒死自己。要我推测,她会坚持八到十分钟。”他微笑道,“这次我会听你的意见,计时整个过程。结束后我打电话通知你,然后她就是你的了。”

一次美好的“深入交流”……

他们一迈出小巷就感受到了刺骨寒风的洗礼。文森特的风雪大衣没拉拉链,此时正被风吹得大开。

文森特突然停住了脚步,警惕起来。在人行道上,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年轻人,他留着稀疏的络腮胡,身穿一件旧夹克外套,一只肩膀上挎着背包。文森特猜测他应该是个学生。年轻人低着头,依旧快步向前走着。

邓肯瞥了一眼文森特:“怎么了?”

文森特朝着自己的腰侧点了点头,他带鞘的猎刀正别在那里:“我觉得,那小子可能看见我的刀了,我……对不起……我应该拉好拉链的,但是……”

邓肯的唇紧抿在一起。

不,不……文森特不想惹邓肯不高兴:“我去解决掉他,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就去——”

沉默的杀手看向那个学生,后者正快速远离他们。

邓肯转向文森特:“你杀过人吗?”

文森特不敢看对方那双似乎能将他看透的蓝色眼睛,有些气短地答道:“没。”

“等着,别动。”杰拉德·邓肯环视了整条街,这里本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不见人影——除了那个远去的学生。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昨晚,他就是用这把刀割破了码头上那个受害者的手腕。邓肯朝着学生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文森特看着邓肯离那个学生越来越近,直到距离他只有几米远。他们一前一后拐向了东面,不见了。

这太糟了……文森特责怪自己不够仔细。一切都可能被他搞砸:不仅是他和邓肯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谊,还有他“深入交流”的机会。就因为自己粗心大意,才惹出这些事。文森特十分懊恼,他很想大喊,或是大哭一场。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翻出一块奇巧巧克力,甚至连包装纸都没撕干净,就狼吞虎咽地将它吃了下去。

令文森特度日如年的五分钟过去了。邓肯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团皱巴巴的报纸。

“我真的很抱歉。”文森特说道。

“没关系,现在没事了。”邓肯语气轻柔。报纸里面裹着血迹斑斑的美工刀。他用报纸擦拭刀上的血迹,然后将锋利的刀刃收回了刀柄里。接着又将染血的报纸和手套扔掉,戴上了一副干净的新手套。他一直要求二人随时戴着手套,必须随身携带,而且至少要带两副。

邓肯说:“我把尸体扔进垃圾箱里了,在上面盖了一层垃圾。如果我们走运,没人发现异常。他就会被埋进垃圾填埋场,或是被扔进海里。”

“你没事吧?”文森特发现邓肯的脸颊上有一道红痕。

邓肯耸了耸肩:“我一时没注意,那小子还手了。我只好先割了他的眼睛。记住,有人反抗的时候,就割瞎他们的眼睛。他们马上就会停手,任你摆布。”

割瞎眼睛……

文森特缓缓点头。

邓肯问:“你以后会多加小心的是不是?”

“哦,是的,我保证,一定会的,真的。”

“现在去看看我们的花房姑娘吧,记住,四点一刻的时候在博物馆和我会合。”

“好的,没问题。”

邓肯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看着文森特,并难得地微笑道:“别灰心,我们出了一点小问题,但现在已经解决了,大方向来看,我们的计划依旧,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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