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在莱姆的住所前拦住他们俩,动作快得像那条蛇。班克斯一直紧紧地把那具蛇骨抱在怀里,好像那是从遥远的圣达菲带回来的纪念品。
德尔瑞和两名探员是从小巷里突然窜出来的。他不阴不阳地说:“亲爱的朋友们,我有个消息要宣布:你们被捕了,罪名是窃取在美国政府保管下的证物。”
林肯·莱姆猜错了。德尔瑞根本没有回联邦大楼,而是一直躲在莱姆的住所外盯梢。
班克斯转了转眼珠,说:“冷静点,德尔瑞,我们救出了人质。”
“幸亏你做的是好事,年轻人。要不是这样,我们就控诉你谋杀罪了。”
“但救出人质的是我们,”萨克斯说:“而你们却没有。”
“谢谢你精彩的综述,警官。现在,请你把手伸出来。”
“这太荒唐了。”
“把这位年轻的女士铐起来。”变色龙德尔瑞以夸张的语气,吩咐身旁一位身材魁梧的警探。
她喊了起来:“德尔瑞探员,我们找到了新的线索。他又抓了一名人质。我们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
“对了,别忘了邀请那位小伙子也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德尔瑞用头点点班克斯,一位fbi女探员马上向他走去。班克斯转身面向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反抗。
德尔瑞微笑着说:“不、不、不,你最好别做蠢事。”
班克斯极不情愿地伸出双手。
带着一腔怒气,萨克斯冷笑着对德尔瑞说:“你们晨边高地之旅的收获如何?”
“他杀了那个出租司机。那幢房子里现在挤满了我们物证反应小组的人,多得像爬满大便的甲虫。”
“这就是他们能发现的一切,”萨克斯说,“这个不明嫌疑犯对犯罪现场的了解,比你我都要强得多。”
“回总部再说吧。”德尔瑞说完,对萨克斯点点头。当冰冷的手铐紧紧扣上萨克斯的手腕时,她不由得往后一缩。
“我们同样可以救出下一位人质,只要你……”
“你知道你拥有什么权利吗,萨克斯警官?猜猜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
“够了。”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萨克斯回过头,看见吉姆·鲍林正沿着人行道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的裤子和黑运动衫都皱巴得一塌糊涂,好像他穿着这身衣服睡觉似的。不过,从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可以看出,他至少有一两天没阖过眼了。他的胡子已经好几天没刮,淡黄色的头发也蓬乱成一团。
德尔瑞吃了一惊。虽然鲍林探长对他不足以构成威胁,但在鲍林身后,却跟着一个高个子,他是南区的联邦检察官。此外,跟在最后面的,还有联邦调查局的特派员帕金斯。
“好了,弗雷德,让他们走吧。”联邦检察官说。
变色龙德尔瑞立刻把语调调整为标准的男中音,低沉着嗓音说:“她偷走了证物,长官。她还……”
“我只是想加快鉴定分析的速度。”萨克斯辩解道。
“听着……”德尔瑞想驳斥她。
“不了,”鲍林说,现在局势完全掌控在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必要大动肝火。“不用了,我们不想听。”他又转身面对萨克斯,假意吼道:“但你也不许再耍什么花样。”
“不会的,长官。对不起,长官。”
检察官对德尔瑞说:“弗雷德,你已经做过判断,而事实证明它是错的。”
“我有很可靠的消息来源,”德尔瑞说。
“是吗,可是我们现在要改变侦破方向了。”检察官接着说。
特派员帕金斯说:“我们已经和局长以及行动部门交换过意见,决定这个案子还是交给莱姆和塞林托警探处理比较妥当。”
“可是我的线人明确地告诉我,机场肯定要有事发生。这种消息他是捏造不出来的。”
“弗雷德,现在的结论是,”联邦检察官直言不讳,“不管那个混蛋想干什么,都由莱姆的团队负责解救人质。”
德尔瑞瘦长的手指紧紧地握成一团,但很快又松开了。“这点我明白,长官,可是……”
“德尔瑞探员,这个决定已经不会改变了。”
那张圆滑多变的黑脸,刚才在联邦大楼调度部下时活力风发,此时却变得阴沉、拘谨,那股八面玲珑的劲头已经不见了。“是,长官。”
“要不是萨克斯警探及时介入,上一个人质现在已经没命了。”检察官又说。
“是萨克斯警员,”她纠正说,“其实全是林肯·莱姆的功劳,可以这么说,我只是个跑腿的。”
“这个案子的管辖权转回市府,”检察官宣布,“调查局的反恐小组可以继续追查恐怖活动这条线,但人力要减少,不论有什么发现,都必须报告给塞林托警探和莱姆。德尔瑞,你立即叫那些负责搜索监控和人质拯救的人员解散,明白了吗?”
“是,长官。”
德尔瑞平静地解开手铐,塞回口袋,然后走向停在附近的一辆大型厢车。当萨克斯拾起证物袋时,看见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的阴影里,伸出左手食指,玩弄着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她稍停了一下,打心里对这位fbi特工产生了一丝同情。然后,她转身跑上楼梯,三步并做两步地追在抱着响尾蛇的杰里·班克斯身后。
“我悟出来了,呃,可以说绝大部分。”
萨克斯刚一迈进莱姆的房间,就听见他在大声宣布。明显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绝大部分,除了响尾蛇和胶状物质。”
她把新得到的证物交给梅尔·库柏。房间里的布置又变了,重新回复到先前的样子,桌上堆满了新玻璃瓶、烧杯、药物盒,以及大大小小的实验设备和箱子。虽然这里的规模无法与联邦指挥中心相比,但对阿米莉亚·萨克斯来说,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快告诉我,”她说。
“明天是星期天……对不起,今天是星期天,他要烧掉一座教堂。”
“你怎么知道?”
“那日期。”
“纸片上的那个?那是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无政府主义者吗?”
“那种穿着风衣、怀里揣着像保龄球大小的炸弹的小个子俄罗斯人?”班克斯问。
“这是只看图画书的人的想法。”莱姆冷冷地批评说:“你星期六早报的漫画看得太多了,班克斯。无政府主义是一种由来已久的社会运动,其目的是废除政府制度。有位名叫因瑞克·马拉泰斯塔的无政府主义者,他的拿手好戏是‘死亡宣传’,换句话说,就是蓄意谋杀或破坏。他在纽约有一个追随者,一个叫尤金·拉克渥西的美国人。某个星期天,他混入上东区的一座教堂,趁礼拜仪式刚刚开始的时候,锁住教堂的所有出口,然后放了一把火,总共烧死了十八名教徒。”
“这事发生在一九〇六年五月二十日?”萨克斯问。
“不错。”
“我不用问就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莱姆耸耸肩。“很明显,我们的嫌疑犯不是喜欢历史吗?他给了我们一些火柴,告诉我们他打算纵火。我只要回想一下这座城市过去发生的重大火灾事故——三角牌服装厂、水晶宫、斯洛克姆将军号游艇……我查过日期,五月二十日是第一美以美教堂发生火灾的日子。”
萨克斯问:“但在哪里?还和那座教堂同一地点吗?”
“应该不是,”塞林托说,“那里现在是一座商业大楼。不明嫌疑犯八二三不喜欢新建筑,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了几个人过去,不过我们确信他会对教堂下手。”
“我们还相信,”莱姆补充说,“他一定会等到礼拜开始后才纵火。”
“为什么?”
“只有一个理由,因为当年拉克渥西就是这么做的。”塞林托继续说,“还有。我们也考虑到泰瑞·多宾斯告诉我们的——加大赌注。他可能会一次针对许多人。”
“所以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直到礼拜开始。”
莱姆抬头看着天花板。“现在曼哈顿有多少座教堂?”
“几百座吧。”
“那太夸张了,班克斯。我说,我们继续查看线索,他一定会通过提示把范围缩到最窄。”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那对孪生兄弟又出现了。
“我们在外边遇到了弗雷德·德尔瑞。”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友善。”
“也很不开心。”
“嘿!瞧瞧这个!”索尔——莱姆认为说话的人是索尔,他忘了两兄弟中谁的脸上有雀斑——对那具蛇骨点点头,“我这个晚上看太多这种东西了,再也不想见到了。”
“你说的是蛇吗?”莱姆问。
“我们刚刚去过‘变态’。它是个……”
“……非常恐怖的地方。我们和那里的老板谈过。正如你们所猜测的,他是一个怪人。”
“长着很长很长的胡子。真希望我们去的时间不是在晚上。”贝迪接着说。
“他们贩卖剥制的蝙蝠和昆虫标本,你绝对无法相信有些昆虫……”
“……足足有五英寸长。”
“……还有一大堆这种东西。”索尔朝那蛇骨点点头。
“还有蝎子,好多好多蝎子。”
“总之,他们一个月前遭到了小偷光顾。你们猜那小偷拿走了什么?一条响尾蛇的骨头。”
“他们报警了吗?”
“报了。”
“但全部损失大概只有一百多美金。你也知道,盗窃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
“还是告诉他们吧。”
索尔点点头。“那条蛇骨并不是唯一失窃的东西。那个闯空门的家伙还拿走了好几打骨头。”
“是人骨吗?”莱姆问。
“是呀,这正是店老板觉得有趣的地方,他那些昆虫……”
“不止五英寸,有的长达八英寸。小意思。”
“……价值三四百块,可他只偷走了蛇骨和一些骨头。”
“有比较特别的吗?”莱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