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布里又朝萨克斯瞄了一眼,“你在纽约警察局的编制倒是个问题,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解决的。他们有几家海外联络处,这你知道,或者也许休个假什么的,这些都可以再谈。”
如果莱姆的躯体能有知觉的话,他觉得现在他肯定会感到激动万分。当然了,他意识到他的脉搏加快了;他从莱姆胸腔起伏的节奏就能看出来。这无关爱国精神,那只是各种情感中的一小部分,他不会坦率承认那样的情绪。不是的,真正扰动他的是一种全新可能性带来的各种新挑战。
思考片刻之后,他说:“evidint(证据情报)。”
“证据情报处。”穆布里抿起下唇然后点点头,“不错。”
“不过,我不想让你抱有过多幻想,”莱姆小声说,“我们还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穆布里点点头:“当然,当然。不过怎么说呢,就当为了带来乐趣,请让我为你运作这件事。自不用说,这仅仅是一次实验。”话说得似乎自然而然,不过莱姆觉得,这一切都是事先精心准备的,就像一位渔夫正苦苦守候在挂好饵料的渔线旁,小心翼翼地等着那条格外难以捉摸的精明大鱼一样。
“继续说。”
“我们得到情报说,有人在打海牙的世界刑事法庭的主意,目标是要搞暗杀。不是立刻实施,但是会在下个月行动。会在布拉格进行联系。不幸的是,这次我们很可能只能进行通信情报截获和破译——窃听和监控电子邮件,可是里面的内容都隐晦暧昧得像解说员在介绍伟哥的广告。我们的人只有一点点与此次阴谋有关的物证。”
莱姆抬了抬眉毛。
“一个石像鬼头。”
“石像鬼。”
“看起来像个纪念品,真是的,谁会买个石像鬼的头当作纪念品。一个灰色的,塑料材质,石像鬼。”
“为什么说这是个物证?”萨克斯问道。
“我们还在使用情报秘密传递点,就是公共场所里很著名的地方,一个人会在那里留下给另一个人的讯息,通常——”
萨克斯说:“我看过邦德的电影。”
“我没看过,”莱姆说,“不过我能猜到。”
“我们收到情报说,那帮坏蛋有个情报秘密传递点,就在最著名的布拉格旧城广场的天文钟。于是我们开始监控。”
“绕着时钟转圈吗?”萨克斯问道,不禁露出一抹浅笑。莱姆也点头表示二十四小时的这个双关语俏皮话说得恰到好处。
穆布里也笑了笑:“那座钟的确是在不停绕圈子。言归正传,两天后,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走到那里,把石像鬼留在一个窗台上——就是那个秘密情报传递点。这意味着某种行动继续进行?我们如此推测,不过我们一直在尝试找到更多信息。”
“有人过来对那个石像鬼做过什么吗?”
“有几个十几岁的小子看见了它,然后把它偷走了;于是我们介入又把它要了回来。”穆布里耸耸肩,“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给你看看那个东西。也许你能发现点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周之前。”
莱姆讽刺道:“太晚了,太晚了。所有重要的证据都已经消失了。”
“只有那个联系人和那个偷走它的小孩碰过它。我们也没在它里面找到任何字迹或者密码。这个石像鬼的出现本身就是一条信息。像是开启某个预定会议安排。所以我们想也许你能够看看它,然后——”
“毫无意义。”
“它被保存在塑料袋里。我们的人都戴着手套。而那个秘密信息传递点,那个窗台,没有人碰过。我们一直在监视那里。”
“那个秘密信息传递点不是什么重点,根本不重要。还有另外一处,在那边某处,那才是关键——如果你们动作够快的话。”
“你指的是他买石像鬼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莱姆低声说,“而且那也不是他买的,是他从某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戴着手套偷来的。这样能尽量避免留下痕迹。那么,重要的地点是在另一边,那边的人可以坐着喝他们的啤酒或者咖啡。”
穆布里脸色一僵:“能否请您再讲得详细一点?”
“如果我是一名特工,正在像布拉格那样的城市里策划一项行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出那些狐狸。也就是说,你的手下。”
“实际上那是另一组人马。我们在与他们合作。”
“好吧,管他是谁。现在,那个石像鬼除了让你们的监控团队暴露以外,毫无意义。”
穆布里歪着脑袋,眉头紧锁。
莱姆继续说:“一个石像鬼很显眼,它就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所以你们的人守在那里,盯着每一个从旁走过并且注意到它的人。当那几个孩子里有人偷走它后,你们小队就跟踪了他。你的人现身的那一刻,那些坏蛋就看见他们,并且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也许还跟踪了他们,窃听他们的住处,扫描他们的电话。嗯,这个塑料玩具也就值一欧元或者捷克共和国流通的什么币种吧,居然就拿下了你的全部人马。他们曾经蹲守时用过的桌子和椅子就在那儿,等着你去搜索,本来能够提供很多线索的,那些你想要的线索。不过,当然了,桌椅早就被清理过了,桌布也都被清洗过了,账单被丢弃了,钱也存进了银行,我推测路上的鹅卵石都被清洗了,而且监控录像也应该被洗掉了。”
穆布里还稍显僵直地愣了一阵子,之后小声嘟哝道:“真是该死。”
萨克斯说:“你最好告诉行动小组他们都被波及了。”
莱姆和萨克斯彼此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他对面前的代理人说:“我们对于你提供的机会会再好好商量一下。保持联络吧。”
“我希望你们会。”穆布里和他们分别握手,向汤姆告别后出了车厢,掏出他的手机。
汤姆挂上前进挡,让车子向前滑行。他们停在护照检查处和海关岗亭前,递出相关文件,片刻后又收回。厢式轿车再次上路。
莱姆大笑起来:“捷克共和国。”
汤姆说:“我曾经去过几次布拉格。我个人很喜欢那儿的蒜味浓汤。哦,还有水果饺子。那是最棒的。”
“当地的酒怎么样?”莱姆问道。
“梅子白兰地,很有劲儿了。保证酒精含量能有五十度。”
“你之前怎么没说过?”莱姆被勾起了兴致。
他们把车停在飞机附近,汤姆启动程序放下辅助斜坡。萨克斯下了车,把电脑背包甩到肩上:“当间谍,莱姆?你认真的?”
“发生了奇怪的事。”
他的双眼看着副驾驶员,他正在进行全面的飞行前检查。
飞机上看起来一切正常,而且已经准备就绪。
一个穿着套装,白衬衫,打着领带的魁梧年轻人正朝这几位乘客走来:“我们即将起飞,先生。飞行时间大约是一个半小时。”
萨克斯皱着眉问:“到纽约?”
这位驾驶员皱起眉头。他朝莱姆望去,莱姆说:“我们还不能回美国。我们还要到米兰见几个朋友。”
“朋友?”她瞥向汤姆,而对方正在环顾飞机,好像正在进行二次飞行前检查——他在极力避免和她目光交会。不过,他在笑。
“朗·塞利托,哦,还有罗恩·普拉斯基。”
一个年轻的纽约警察局警员,他们经常一起工作。
“莱姆?”萨克斯慢慢地问道,“米兰有什么?”
他皱起眉,看着汤姆:“这次又是什么事?”
“是《管辖权声明》。”
“非常可口的主菜吗?”
“哈,不是。那是誓言书,我们需要当着那里的总领事的面,对着它宣誓。”
“为什么呢?”
“显而易见。因为没有它咱们就不能结婚啊。埃尔克莱和汤姆安排了所有的事。然后咱们驾车去科莫湖,当地的市长将会主持这场典礼。咱们需要租一间婚礼大堂——这是整个安排的一部分。我猜想,那会比咱们需要的大一些,不过这种事就是这样的。朗和罗恩会是见证人。”
“科莫湖的蜜月旅行,莱姆。”萨克斯说着,她笑了。
莱姆朝汤姆看了一眼:“是他非要坚持的。”
她问道:“那格陵兰怎么办?”
“也许咱们的一周年纪念日可以去那里。”莱姆说,然后驱动电动轮椅登上登机用的斜坡,飞机发动机开始缓缓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