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游丝?”罗根黑了脸,“我总会仔细处理掉衣服上的残留物。”他朝附近一张检验桌上粘毛发的滚筒示意了一下,“确保行动之前身上没有任何足以暴露身份的微迹证,那条游丝一定是卡在我的袖子里了。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林肯?那很可能是我在收拾以前的老物件和工具时落进去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现在的我对电子计时技术无比着迷,本打算接下来便要尝试这方面的制作。我想造出全世界最完美的钟表,比政府的原子钟还要好的电子钟表。”
莱姆接着说:“这么一来,所有的线索就都拼到了一起。至于恐吓信,我的推断是——那是盖尔特受人威胁写下的——而如果威胁他的人是你,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然后是替代喷气机燃料。绝大多数军用喷气机都在试用阶段,但那也意味着它可能被用在某些私人或商用飞机上。我分析后认为专门袭击机场或军事基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两处的电力系统安保级别都相当高。那这个微迹证是从哪里来的呢?最近唯一和飞机有关的事件虽然与这个案子无关,却和你有关——在墨西哥。同时我们还在一个现场找到了一根绿色纤维……和墨西哥警察制服的颜色一模一样,并且上面也含有飞机燃料。”
“我竟然留下了一根纤维?”罗根对自己感到愤怒,出离愤怒。
“我估计是你在墨西哥机场见阿尔特洛·迪亚兹的时候从他身上粘到的,那之后你就飞回费城绑架了兰德尔·杰森,再开车来到纽约。”
罗根无言,唯有叹息,这个举动肯定了莱姆的推测。
“好,那么我的推论就是,此事与你有关。但那时这还只是一个推测——直到后来才发现证据其实一直近在眼前。确凿无疑的证据。”
“你指什么?”
“dna。我们把变电站袭击案出入口附近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送去做了检验。可我一直没对它做codis检测——即dna数据库对比。有什么必要呢?当时我们都认为已经确认是盖尔特了。”
但这个测验的结果却成了制胜一击。之前莱姆在电脑上打出了给库柏的指示——因为窃听器的缘故,他不能说话——让库柏请dna检验室发一份血液样本的codis检测结果:“几年前我们从你在纽约的作案现场采集到了你的dna样本。你进屋的时候我正在看的比对结果,上面确定地写着两者来自同一人。于是我立刻切换了屏幕内容。”
罗根的脸因对自己的怒气而紧绷着:“是了,是了……在变电站的时候,那条甬道的出入口,上面有个金属倒刺划破了我的手。虽然尽力擦掉了血迹,但我还是害怕被你发现,所以才制作了蓄电池炸弹,打算烧毁可能残留的dna。”
“罗卡定律说,”莱姆道,背诵起这位二十世纪早期犯罪学家的理论,“每个犯罪现场都会发生转移现象……”
却被罗根接了过来:“——在罪犯和受害者,或者罪犯和犯罪现场之间产生。这样的现象或许很难被发现,却是实际存在的。因此,找到能够指向犯人的微量迹证,带领调查人员找出嫌疑人的真实身份,甚至藏身之处是每一位犯罪现场专业刑侦人员的职责。”
莱姆不禁失笑。这段话是他自己对罗卡定律的转述和解读,出现在两三个月前他所写的法医学研究文章中。看来理查德·罗根没少做功课。
可这样的了解仅仅只是为了作案吗?
所以我立刻接下了这份工作……我需要靠近你……
罗根说:“你不仅是一名优秀的犯罪学家,还是一位好演员。你骗过了我。”
“你不也演得挺好吗?”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锁定了对方。这时塞利托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简短地应了几句便挂断,说:“押送车来了。”
三名警官走进别墅大门,其中两名穿着警服,另一名棕发的警探穿着蓝色牛仔裤、蓝色衬衫和棕色的运动外套。他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腰间却别着两把超大型自动手枪,左右各一把。
“嘿,罗兰。”阿米莉亚·萨克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莱姆也说:“好久不见。”
“你们好。嘿,你又抓着贼啦。”罗兰·贝尔是从北卡罗来纳州警察局调来的,已经在纽约市警局担任警探好些年了,但一口亚特兰大中南部乡音却依旧未改。他的专长是保护证人和确保嫌疑人不会在押送途中逃跑,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份工作。莱姆很高兴由他来负责押送“钟表匠”。贝尔说:“他会被完好无缺地送达目的地,一根毛也不会少。”
看守的巡警向贝尔点头致意,然后扶着罗根站了起来。贝尔亲自检查了锁链、手铐并搜了身。然后点点头,带着人往大门走去。“钟表匠”忽然回过头来,有些不舍地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林肯。”
“肯定会的,我很期待。”
嫌疑人的微笑便成了困惑。
莱姆道:“我会作为法医专家证人出席你的庭审。”
“或许是在法庭上,也或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罗根看了一眼壁炉台上的怀表,“别忘了给它上发条。”
言罢,他便随着押送警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