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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1 / 2)

夜已静悄悄地渐渐深了,载潋才从寂静寒冷的灵堂里站起身来,她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最后望了望阿玛的灵位,而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她走在廊下时才发觉外面下着细雨,周遭寒冷得令自己不禁战栗,载潋自己紧了紧领口的衣裳,便加快了步伐向回走。

虽已入了秋,却远未到寒冬,载潋一时不明白自己的寒冷究竟是由外向内而生,还是由心向外而生的。

载潋回到自己住的涟漪阁时才瞧见远处的一排厢房都已熄了灯,只剩下一盏昏昏暗暗的蜡烛还亮着,她想应该是李妈妈还在绣女红,便也没有进去打扰,于是独自一人回了暖阁。

载潋静悄悄地压低了自己脚下的步子,努力不让旁人发现,却在转身去关门时突然瞧见静心一路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她一把拦住载潋关门的手,闪身从门的缝隙里挤了进来,担忧地向载潋吼道,“格格!您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来就没个影儿了,奴才前脚还看见您在暖阁里躺着,回个神儿的功夫您就不见了!”

静心一口气喊完了,载潋才轻声笑了笑,回身将身后的门关上了,向暖阁里边走着便对静心笑道,“姑姑还真是把我当小孩儿看,我去阿玛的灵堂里续了几支香,陪着阿玛说了说话,这不就回来了。”

载潋进到内间暖阁里用热水净了净面,招手示意静心过来伺候着更衣休息,静心才蹙着眉从外间走进来,取下载潋就寝时穿的贴身衣物来替她更换。

静心边替载潋更衣,边望着她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模样,才终于忍不住道,“格格!您就不替您自己想想吗?李妈妈将昨夜里您和皇上的事...都告诉我了!...格格!今儿珍嫔怀有身孕了,皇上转眼就忘了您的事,若是您也!...您可该怎么啊?”

静心说至此处忽压低了声音,她将内暖阁里几扇窗户也合上了,靠得离载潋更近些,紧紧攥起了载潋的手才接着道,“格格...您是绝不能怀有身孕的,您是未嫁之身啊!而且皇上是永远不可能给您名分的!奴才知道您心里苦,和心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可真因为如此,您才更不能白白失了自己的清白......”

载潋何尝不懂得静心说的道理,从她真正交出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今日得知珍嫔有孕,载潋是何等欣喜、何等欣慰,可与此同时,她又是何等的悲伤,别人都无法懂。

“姑姑,你会怨我一时冲动吗?”载潋脸上仍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淡淡问静心,静心便答道,“格格,这种事情总是两情相悦时难以自持才会发生的,不能只怨格格。”

载潋低下头去不再看静心,她苦笑了笑,她明白如果自己也像珍嫔一样怀有了身孕,是绝不可能像珍嫔一样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皇上的爱护的,可她仍旧不后悔。

“姑姑心疼我,我都懂。”载潋低着头轻声道,“可我不后悔,我也不怨皇上。”

“格格!...”静心高声吼道,想要打断载潋的话,却反被载潋打断了,载潋复又抬起头来轻笑道,“姑姑,明儿去药房帮我抓些药回来吧。”

静心愣愣地望着载潋,呆愣愣地说了一句,“格格是说...避子药...?!”载潋只点了点头,道,“是,我绝不能让姑姑说的事情有可能发生。”

静心点着头心痛道,“可格格毕竟年纪尚小,吃这样的药会伤身体的,若将来真对格格的身子有所影响又该如何?”

载潋坚定地抬起头去望着静心,牢牢地握着她的手道,“姑姑,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静心点头答应了,却没有听到载潋后半句的,“我只能顾得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了将来。”

深夜里,载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想起昨夜里与皇上的缠绵,心口发热令她久久难以入睡。

她说的只顾现在,从不管将来,本只是她冠冕堂皇的说辞,因为对载潋而言,未来一片未知,也一片茫然,是否有未来也未可知。

纵然她拥有“未来”,嫁给太后为自己指婚的夫君,她也不可能将独一无二的真心再掏出来,不顾一切地付出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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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静心吩咐了府里的小厮,驾着马车带她到府外药房抓药,静心没有将自己要取什么药告诉过任何人,小厮一时好奇,便边驾着马边问静心道,“诶姑姑,我没听说咱格格病了啊,怎么突然吩咐去抓药啊?”

静心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合着眼养神,忽听见小厮随意打听,便呵斥他道,“驾好了马就是了!不该知道的别问!”

小厮委屈地“哦”了一声,便一声不吭地继续驾马了,直到到了药房门口,他才勒紧了马缰,转头请静心下来,“姑姑,咱到了!”

静心从马车上下来后左右瞧了瞧周围,便低下头来吩咐小厮道,“你在外面看着马,盯着点儿人,要是有瞧见熟人过来,就喊我一声。”

“诶...好嘞!”小厮点着头连连应道,心里却极为不解,不过是来药房抓药,静心何至于这样草木皆兵,小心翼翼?

静心前脚进了药房,小厮便跳上了马车,坐在车上打呵欠,等着静心从药房里出来,小厮才忙得将眼睛睁开坐起身来,静心手里护着抓回来的药,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道,“平日里王爷格格待你们宽厚!现在要你们给主子尽点儿心,你们却都不肯!”

小厮委屈连忙赔罪道,“姑姑,哪儿是奴才不肯呀,是这附近也根本没个眼熟的人啊...再说了,奴才不懂,姑姑不过是来抓副药的,那么紧张干什么?”

静心懒得给小厮解释,冲上去一步拍了拍他的脑门,便道,“主子的事儿!哪儿能什么都和你解释清楚了!”

小厮叹了口气,又道,“那就不能怪奴才不明白了啊...”静心一个人刚上了马车,便吼了声道,“糊涂!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格格还等着呢。”

小厮驾着马车从闹市之中穿过,他小心翼翼驾着马,生怕磕碰着了附近路过的行人,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闹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怕自己又泛起困来。

静心正在马车里坐着闭目养神,却忽然听到小厮一声极为洪亮的大喊,“姑姑——!!”

静心猛地被喊声惊醒,被吓得不浅的静心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良久后才掀开帘子问小厮道,“你这是干嘛呢?!叫魂儿呢!”

小厮转过头来给静心指站在马车前不远处的两个人,道,“是姑姑您说的呀!要是瞧见眼熟的人就喊您一声儿啊!”

静心被小厮气得七窍生烟,她是怕方才她在药房抓避子药被别人瞧见生出事端,才叫小厮知会她一声的,现在药已包好了,早就没了再喊她的必要。

可静心瞧了瞧站在马车下已经看见自己的两个人,不得不强压下自己的怒气,忙不迭地跑下马车去请安问好。

静心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千,笑着问安道,“奴才给大公主,给李大总管请安了!”

荣寿公主瞧见静心一个人出府来办事,便随意开口问了句,“你起吧,怎么今儿一个人出来啊,载潋吩咐了差事?”

静心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瞧见大公主今日只穿了身随意的便装,发髻上也并没做任何装饰,身后除了李莲英,更是没有第二个人跟着,便认定她是上街来闲逛的,所以不好张口闭口都喊她“公主”。

于是静心只略笑了笑,回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今儿出府去药房抓了点儿药,刚才没瞧见是您,真是失礼了。”

大公主尚没开口说些什么,李莲英便迫不及待问道,“嗳,这是怎么了?三格格病了?”

静心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灵机一动道,“回大总管话,格格前几天在郊外受了点儿寒,回来咳嗽了几天,奴才给格格抓点祛风寒的药回去。”

李莲英缓缓“哦...”了一声,尚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公主便一把将静心拉近了到自己跟前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载潋怎么了?昨儿还瞧见她好好儿的,怎么今儿就病了?!”

静心知道大公主从前一直关照载潋,不好驳她的面子,却也不能实话实说,便道,“回主子话,格格真的只是有点风寒感冒而已,不碍事儿的,所以您瞧不出来,奴才这就回去给格格送药,不出两日也就全好了!您别担心。”

荣寿公主半信半疑地打量了静心片刻,才松手了紧紧攥着静心胳膊的手,她退了两步,走回到李莲英身边,转身定定望着静心,才缓缓笑道,“那就好,我也希望你不会骗我。”

“是,奴才不敢欺瞒公主半句。”静心顺势给大公主行了个蹲礼,大公主却倦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起吧,这街上人多眼多的,甭拘这样的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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