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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昨(2 / 2)

此时朝中多为与日求和的声音,众军机大臣于养心殿东暖阁内将前方情形报与载湉听时,载湉已是满面是泪,几度哽咽,声不能发,又有军机向载湉分析前方形势道,“皇上,旅顺陷落,日军便在渤海湾获得重要的根据地,自此北洋门户洞开,纵然北洋舰队此时深藏于威海卫内,也是极为危险。”

载湉听罢后,努力平复下心中悲痛与愤怒后才道,“我大清将士节节败退,堂堂北洋亦不能保家护国,将黎民百姓拱手让于敌人刀斧枪炮之下,实在是朕愧对天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载湉声音越发哽咽,话至一半后几乎无法发声,几度势若昏厥。

恭亲王见眼前年轻的皇帝已被前方接二连三的噩耗折磨得憔悴不堪,心中心疼难受不已,唯有跪下磕头道,“万岁爷珍重圣躬!…”之后便也只剩下哽咽与失言。

军机又问,“皇上,如今朝上多有求和声音,微臣等揣测皇太后圣心亦当如此,如今情况…我大清可要求和?”

载湉用力支撑住身体,道,“没到最后一刻,我堂堂大国绝不委屈求和,传令给李鸿章,命他督促北洋将士在威海卫架设炮台,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众军机退后,便有王商捧着滋补的红枣白粥进来,他悄声问载湉道,“万岁爷,瑾贵人为您做的红枣白粥,瑾主子担心您圣躬,可惜如今禁足,不能来看望您,您就算顾及瑾主子心意,多少用一口吧?”

载湉却忙于起身去看地图,只道,“你放那儿吧!”随后大步流星向外走,他仍旧咳声不止,却根本无暇去碰王商手里的红枣白粥。

王商不敢再惹了圣怒,只得将手中的粥放在了案上,默默退了出来,他将话转达给仍在养心殿外等候的永和宫小太监马德清,便匆匆回了。

马德清是瑾贵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本想着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令皇上想起瑾贵人的好来,想起前次瑾贵人只是被珍贵人牵连,并不是有意犯错,卖官鬻爵,能解了她的禁足,谁知这样的方法却根本没能奏效。

马德清回到永和宫时,见瑾贵人满心期待地在宫中等待回信儿,他却不忍心说实话,瑾贵人几番追问之下他才如实道,“主子,如今外头正乱,您也就安心在宫里养着吧…王商谙达和奴才说,万岁爷根本没理会咱这茬儿,那红枣白粥,更是连碰都没碰……”

瑾贵人听罢后立时如同石化,她脚下不稳连连退了两步,目光涣散着忽问了一句,“那珍哥儿呢?”马德清连连叹气摇头,道,“主子,珍贵人被皇上移去燕禧堂起居了,这会儿有万岁爷守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您多顾及顾及自个儿吧…”

瑾贵人的目光仍旧涣散,眼泪不断从眼底溢出,她忽蹙起眉来冷笑了几声,“是啊,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有皇上的宠爱,她什么也不怕…反倒是我,小心翼翼未曾犯错,却遭她牵连被贬,好不容易熬至妃位,如今却又被贬为小小贵人,被禁足在宫中,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如今皇上怕是都要忘了我这个人……”

润冬听罢了瑾贵人的话,忙也上前来安慰道,“主儿,您别胡思乱想,只要珍主儿还在外头,就总有人为您说话的…珍主子是您的亲妹妹啊……”

瑾贵人却一把推开润冬,哭诉道,“她得宠这些时日来,何曾替我说过什么?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我不争不抢,全心全意替她考虑,纵然是她的姐姐,却也只是她的附属品罢了!…如今她犯错,我被牵连禁足,无人问津,她却在燕禧堂养伤,有皇上关心照顾,哪里还会想得起我?我的妹妹…果真是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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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虽越来越冷,可天津临海,气候总不算干燥,不似京城中的冬天,凛冽的寒风正如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载潋的伤也在湿润的气候中渐渐好转了,行动也比从前方便了许多,载潋也对天津府熟悉亲近了不少,白天无事时她经常跟着卓义与阿瑟四处去闲逛,就连听起来风趣幽默的天津话,载潋也能笑着模仿上几句了。

寒冬的夜晚总是到来得特别快,载洵不允许载潋在外闲逛太久,她便总是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府,傍晚载潋正坐在马车里回府,忽听马车帘外传来叫卖报纸的声音,载潋一路无话,也不同卓义与阿瑟交谈,唯独在听见有人在叫卖报纸后猛然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在外驾马的阿升与静心道,“停!”

静心以为载潋出了什么事,忙回头急问道,“格格您怎么了?”载潋意识到自己吓着了静心,便放缓了语气道,“姑姑,替我买份报纸吧,我想看。”

静心点头应下,载潋便放下了手中的帘子,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却仍旧面无表情也一言不发,瑛隐坐在车内陪着载潋,见她思绪茫茫,心中自知载潋一定又担心起了京城里的情况,担心起了战局,担心起了皇上。瑛隐垂头蹙了蹙眉,她心中担忧,却也不知该要去劝慰载潋,便倒了茶水递到载潋跟前儿道,“格格,喝口水吧。”

载潋接过茶杯来并不说话,一口气将水喝尽了便茶杯递回到瑛隐手里,静心正好买完了报纸,回身掀了帘子,将报纸递进车里来,载潋向前探了身子,迫不及待将报纸接下来便坐在马车里开始悉心读。

载潋见报纸正中有“申报”二字,其下写各版提要,她仍未细读,便已看到标题下加粗的一行字——“旅顺陷落于日军之手”的字样,载潋见后猛地咳了几声,声音撕心裂肺,不禁令阿瑟与卓义听了都害怕。阿瑟闻声后忙问,“格格,到底怎么样?”载潋却不答话,强撑住精神,继续向下读,又见“日军与旅顺口屠杀两万余人”与“北洋门户洞开,情势危在旦夕”等字样,已是连坐也坐不稳。

载潋倒在马车的角落里,却仍旧拼命撑住精神,继续读眼前的报纸,直到她又见头版的角落里写着“圣躬微恙”四字,手上的所有力气终于都跟着一松,报纸掉落在马车里,载潋也几乎从座位上摔落下来。

阿瑟见状已忙跪在马车中间,用双手托住载潋的身体,焦急道,“格格,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前方战局不好了?!”载潋却只剩下连连咳嗽,已说不出半句话来,阿瑟眼底已溢满了泪,她用一只手去捡起了掉落的报纸,细细读过后,已是落了满面的泪,她想起自己的父亲,知道父亲如今的处境已是危在旦夕了。

可阿瑟心中也不禁好奇疑惑,为什么载潋会如此关心时事政局,并不像以往她所见过的满洲格格们,阿瑟思想也不得其解,她想载潋也不像自己,因为亲生父亲身处于战局正中心,她才会如此牵肠挂肚,事事关心,可载潋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只因为她的阿玛醇贤亲王曾经巡阅过北洋水师而已吗?阿瑟看着载潋,像是看着一团迷,她想要知道答案。

回府后载潋只草草用了几口晚膳,载洵担心载潋的身子,见她回来后便木木讷讷的,竟连一句话也不说,便赶紧命人去传了府里大夫进来给她诊脉。

大夫诊过后只道载潋并无大碍,只是情绪大喜大悲,神色郁结,多用些助眠安神的百合栀子粥便可,载洵便随即命人去小厨房里为载潋去煮了百合栀子粥来。

阿瑟见载洵担心载潋,又不便近身陪伴她,便主动去向载洵道,“六爷不必担心,我今天晚上会彻夜守着格格的,六爷尽管放心。”

载洵感激不尽地望着阿瑟,未曾想到性格桀骜的刘步蟾的女儿会愿意为载潋费尽心力,更何况载洵曾听闻这位刘瑟瑟不甚喜欢满洲人,一直将满洲人与官府里的贪官污吏等视为蛇鼠一窝。如今她愿意这样对待载潋,不禁更令载洵感动,便拱了手道,“姑娘的恩情,我载洵定尽力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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