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捂着肚子,鼻涕眼泪倾泻而出:“那老家伙不肯,还打了小的,世子爷可要为小的作主,小的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打小的就是打世子爷的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武安侯世子握紧折扇,眼神阴鸷,看来又要花一番功夫了。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
李霄松开叶静枫的手,将她送上马车,正欲翻上马背,一群手持刀剑的兵卫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武乡侯世子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李霄:“想不到你这老东西还有些身手。”
他冷啐一口,拔高嗓音:“你可知小爷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打小爷的人,乖乖把人交(出来)……”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都认得,这对父女行头不俗,但看着脸生,他估摸着是从外地来此的商贾,看到这阵仗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岂料,话还未完,李霄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他顺着力道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裹着两颗雪白的牙齿,咕噜噜滚出去。
他瞪圆了眼珠子,又惊又怒,口齿不清地下令:“给……给鲁拉下塔……鲁要他石……”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武率领一队大内侍卫挥刀砍向武乡侯府的府兵。
李霄翻上马背,冷声吩咐车夫:“走。”
随之缰绳一甩,身下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黑旋风嘶鸣一声率先冲出去,路过武乡侯世子身侧,它甩了一下前蹄,而后扬长而去。
叶静枫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有不安,将车窗的帘幔挑开一条缝隙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霄轻描淡写:“一群山匪而已,带来的侍卫就能解决。”
为防发生上次的情况,他安排了很多人手在暗处跟着,无需他亲自动手。
马车驶入城门,听到周围传来的人声,车马声,叶静枫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行至宫门口,叶静枫命知语将她扶下马车,面对面向李霄道别:“今日有劳李国师照料。”
“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愿意随臣去还愿,该道谢的是臣。”李霄感激地说道。
叶静枫默了默道:“我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给国师大人添麻烦了。”
小厮直冲门面而来,不会是后头的姑娘。
“没关系的,无论国师大人是何等相貌都没关系的,我喜欢国师大人。”叶静枫胸口起伏,鼓起勇气,寻声摸向他的面容,摸到一手毛茸茸:“……”
原来对她温柔体贴的李国师其实是个蓄着胡须的糙汉子。
李霄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眼底溢出笑意,双手覆上她娇嫩的手背,指缝交错,揪着假胡须一撕到底,露出一张紧致光滑,英俊年轻的面孔,丢掉假胡须,引着她的手再次覆上脸颊:“你再摸摸看。”
叶静枫指尖从他的额头,眉毛,眼睛……一路下滑,摸到下巴尖,小脸忽地涨红,似被烧灼一般缩回手,背到身后,嗓音颤抖:“为……为何要如此……”
月华为她周身覆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晕,似误入凡尘的妖精。
李霄没有作答,双手捧起她的脸,含住她的粉嫩。
……
分道扬镳,李霄回到龙临宫。
朱正豪连夜入宫禀报:“皇上,武乡侯世子死了。”
“嗯。”李霄随口应下,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叶静枫,难以抑制,接着道:“是何人动的手,可有安置妥善?”
武乡侯世子强抢民女,还伤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些苦主肯定会想法子报复,锦衣卫只需从中推波助澜,事后把人送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大事化小。
“是黑旋风。”朱正豪弱弱道。
黑旋风随李霄征战杀场,出生入死,不知何时起学会了下黑蹄,李霄先揍了一拳,被它认定是敌人。
李霄怔愣,原来白日那个败类就是武乡侯世子,兜了一圈竟是死在他的马蹄下,他抬手扶额:“清理干净了吗?”
若想隐瞒,需得将今日那些府兵和家丁全都封口。
朱正豪拱手应下:“皇上请放心。”
“那是山匪所为。”李霄一锤定音。
待朱正豪离开后,李霄唤来葛舟尧:“明日给道录司传话,就说朕问他,神仙是不是只保佑富贵人家。”
道录司是管束道门的官职,葛舟尧不明其意,却也不能对一国之君刨根问底,在翌日下朝后拦住道录司,转述了李霄的话。
道录司脊背一寒,月老庙建在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他岂会不知姻缘牌之事。
这件事的伊始是贵女们主动要求的,她们觉得廉价的竹片不符合天子的身份,也无法表达她们的诚意,而庙里因此增加了进项乐见其成,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他不欲招惹那些贵女背后的世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个皆大欢喜之上还有一个前提,李霄不知或是默许,若真要追究,利用神佛之力将旁人与天子束缚在一起,抄家砍头也能说得过去。
届时,他自是首当其冲,其后牵连甚广,那些贵女所在的世族定会奋起反抗,致使悲剧重现,江山易主,而他会成为史官笔下的千古罪人。
在脑补了新王朝覆灭的全过程后,道录司连朝服都没来得及脱,直奔月老庙,命人攀梯拆姻缘牌。
驻庙的道士们急得跳脚,上前抱大腿劝阻:“哎呦,不能拆,拆旁人的姻缘牌会遭天谴,断绝姻缘。”还会断绝他们的财路,此外,若是贵女们追究起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道录司扫了他们一眼:“拆自己的牌子不会遭天谴。”
伴着话音,所有的道士同时瘫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