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吴月楼里惺惺相惜(2 / 2)
“是太阴娘子的请帖。”陈昌炫耀道。
言子津露出惊讶的表情,确认道:“太阴娘子的请帖?老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陈昌翻开请帖,“这下笔似张弩、行笔如云烟的字迹,与太阴娘子的扇舞一般,大开大合,柔美中带着刚劲。”
“老师好眼力。”言子津夸赞道,丝毫不问第一次见到太阴娘子字迹的陈昌是如何辨识出来的。
“子津啊,为师这会儿才发现院判这个官职的好啊。”
“老师何出此言呢?”
“你看啊,若为师不是院判,就没有机会被太子和冷清风知晓。若他们不知晓为师,花魁大赛上自然不会找为师做考官,太阴娘子就不会因感激为师而邀请为师了。”
“哦——”这段饶舌般的激动言辞,言子津基本没听进去,“老师所言有理。学生实在羡慕老师,也不知学生在老师这个年纪可否有您这样的成就呢?”
“哈哈哈——子津,莫要妄自菲薄,”陈昌说,“你比为师聪慧,必能比为师更有作为。”
“学生有多大的作为,都受教于老师。”
陈昌拍拍学生的肩膀说:“为师就喜欢你这点,谦逊不忘本。”
言子津微笑着问:“老师可要给太阴娘子准备礼物?”
“哦,对哦!哎呀,子津,幸亏你提醒为师,不然为师就失礼人前了。”
言子津提议说:“老师不是新研制了芙蓉玉露丸嘛,何不将此赠与太阴娘子呢?”
“芙蓉玉露丸是给宫里的娘娘们调理血气的,这……”陈昌有些为难,送这个吧,若被皇后知晓,必会被责罚。若不送,自己手头确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老师,”言子津劝说道,“你这药,本就是自发研制,宫里的娘娘们愿不愿意用还尚未可知。与其被她们丢在匣子里暴殄天物,还不如送给懂得欣赏老师才华的人。”
“子津言之有理。”陈昌点点头,自己在宫里不受待见,这么多年研制出了不少好药,却都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碍于是太医院的药,又不能拿到外面兜售,陈昌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就如言子津所言,他的药与其再次被雪藏,还不如趁早先拿出来赠与佳人。太阴娘子的话,必能懂得这药的好,晓得自己医术的高明。
于是陈昌寻了个好瓶子,装满芙蓉玉露丸,兴冲冲地去赴太阴的约。
进得门来,窗外月色柔丽,如曼妙轻纱,给这个房间平添了几分妩媚。
陈昌环视一圈,房内无人?他有些讶异,轻手轻脚走到茶桌前,柔声唤:“太阴娘子?娘子?”
无人回应。
正当他以为自己走错地方,打算回身离开时,吱呀一声,内室的房门打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阴娘子。
“让陈院判久等了。”太阴福了福身。
陈昌瞬间舒怀,上前小心扶起说道:“不久不久。”
刚走近,他便被太阴身上淡雅的花香包围。
“院判请坐。”
陈昌随太阴在茶桌旁坐下,看着她端起紫砂茶壶,为自己斟茶。
美人美景,雅香雅茶,陈昌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院判,这是秦牙,请品尝。”
“秦牙?庆国著名的贡茶?”陈昌欣喜若狂,庆国除了兵强马壮之外,茶叶最为出名,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秦牙。
但是秦牙一两千金,可不是陈昌这样的六品官员喝得起的。
陈昌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四溢,他只觉着口齿间充溢着芬芳,茶汤入口,起初是淡淡的苦涩,淌过舌苔,渐变为甘甜,温润入喉,顿觉五脏六腑皆被洗涤了一番浑身清爽。
“好茶!”他不禁感叹。
太阴笑着说:“院判喜欢便好。”
美人如画,陈昌不禁看醉了,片刻后他才想起袖中的药瓶,连忙取出放在太阴的面前说:“娘子以好茶招待我,陈某也要回赠娘子。”
“这是?”太阴将药瓶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就是个普通的白玉瓶子,看不出什么特别,只觉着有股淡淡的花香从瓶口悄悄飘出。
“此药名为芙蓉玉露丸,取芙蓉花初苞的花蕾,浸泡于春分时的朝露,再加入蜂蜜、枸杞、枣仁、茯苓等药材熬制而成。有养阴润燥、活血养颜之功效。”陈昌越说越来劲,“陈某研制此药,本是想给宫里的娘娘们补气血,但……比起那些每日只知争宠吃醋的娘娘们,陈某觉着娘子更懂得欣赏此药,所以大胆献于娘子。”
太阴双手捧着玉瓶说:“太阴实难承受院判这样厚重的礼物。”
“药的贵重全在用药人。陈某从医多年,研制了无数的好药,却因身在太医院,均要献给宫里的娘娘、皇子们。他们哪里懂得药理,更不知道民间疾苦,用药跟用膳一般,根本不懂得珍惜。唉!”
讲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得志,陈昌不禁哀叹。
“院判真是个好大夫。”太阴夸赞说,“太阴也见过其他的太医。他们言语中谈论的皆是如何升官发财,讨好皇上、娘娘们。只有院判,为这些药材没有得到善用而感到惋惜。太阴以为,这才是良医之道。”
陈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此乃家师严训,陈某铭记于心。”
“听说陈院判师从济道谷谷主?”
“是。家师学生众多,陈某是最没出息的一个。”提起恩师,陈昌感到惭愧。
“院判过谦了。依奴家看来,您的医术与医德,远胜过太医院里其他任何一位太医。”
“不不不,娘子谬赞,陈某愧不敢当。陈某的医术,远远不及其他同僚,何况还有院使大人呢。他才是我们太医院最厉害的。”
太阴嘴角轻扬,心想,很好,话题已经走向正题了。
她试探道:“院使大人的医术,想来了得,不然怎会研制出七星丸这等神药呢?”
“七星丸啊。”陈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说为妙。
“看院判的样子,似乎对七星丸不是很认同。”太阴进一步问道。
陈昌看了她一眼,思虑一番后回答说:“院使大人研制的药,陈某怎会不认可?不过……”
“不过什么?”
“娘子,陈某也就跟你说说,你切不可宣扬。”
“院判您说的什么话,太阴是那种喜欢嚼舌根的女人吗?”
“娘子当然不是普通女子,陈某只是提醒娘子一下。”陈昌顿了顿,继续说道,“陈某未曾看过七星丸的配方,但总觉着此药有些蹊跷。”
“哦?院判何出此言呢?”
“娘子可知,院使大人为何要研制此药?”
“听说是为缓解皇上的旧疾。”
“对啊,只是缓解,不能根治。”
“可是因为皇上的旧疾难以根治?”
陈昌皱了皱眉,作为普通人,太阴提出这个问题实属正常,他说:“不懂医的人自然会这么认为。但是我曾研究过皇上的伤势,并不是什么顽疾,若潜心医治,陈某相信定能根治。”
如此想法就对了。太阴暗暗高兴,脸上却露出不解,问道:“那院判为何不告知院使大人呢?”
陈昌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说:“不不不,院使大人乃是我们太医院之首,我不过是个院判,医术定不如他。若告知他此事,不就等于在挑战他的权威嘛?万万不可。”
“院判您说院使大人医术高于您,那您都认为能根治的顽疾,为何院使大人却断定无法根治呢?”太阴的话,仿佛一根细草,轻轻地,一点一滴撩动着陈昌心中早就存在的疑惑。
陈昌不语,他不是没有察觉个中异样,他是不敢说。
“还是说,”太阴替他说出心中的念头,“院使大人知道如何根治,却并不想治。”
“这,这怎么可能?”陈昌后背冒汗,嘴上否定着太阴的猜测,心中却越发觉着这个可能性很大。
“大人,人心隔肚皮啊。”太阴继续怂恿说,“奴家听说院使大人前几年给娘娘们请脉频频出错,皇上早有让他退任之意,但自从他研发七星丸后,得了多少的封赏啊。如今太医院里还有谁能撼动他的位置?”
“院使大人年入古稀,请脉有些迟缓而已,医术还是在的。至于退任,只是谣言,谣言。”
陈昌如传闻一般,胆子小。太阴心想,还要再推他一把。
她继续说道:“听说院使大人是院判您的师叔?”
“是的。当年也是师叔举荐我进太医院的。”
“举荐之恩,自然不能忘。但是师徒情谊更重要吧。”
陈昌看向太阴,问道:“娘子何出此言呢?”
“大人,这七星丸可是院使大人与济道谷一同研制而成的?”
“是的,七星丸中有一味药,只有济道谷有。”
“那若七星丸出了问题,皇上会问罪谁呢?”
“必然是院使大人和济道谷了,”陈昌答完,恍然大悟,说道,“娘子,你莫不是指七星丸有问题?”
太阴微微点头。
陈昌则拼命摇头说:“老师虽是江湖人,但绝不会做这种害人的勾当的!绝不会!”
“济道谷主自不会这么做,但您能保证院使大人为保自己的荣华富贵,欺瞒师兄吗?”
听完太阴的话,陈昌双手颤抖,额头冷汗直流。他已经认同了太阴的说法。
“这……这……这……”
“大人,”太阴拉住他的手,鼓励说,“您可是太医院第二把交椅,皇上的安危,您不管,还有谁管呢?”
“可,可,可那是院使啊,官阶比我高,现下隆恩正盛,我怎有这能力撼动他?”陈昌退缩了。
就差一步了。
太阴拉住他,不让他往后退,说道:“若有皇室中人为大人撑腰呢?”
陈昌愣了愣,看向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娘子,是想替哪位王爷牵线搭桥?”
太阴抿嘴笑了,答道:“奴家只是正好遇到两位想为圣上出力却郁郁不得志的人而已。”
“不知那一位是?”
太阴站起身,打开内室虚掩的门,门内站的正是纪王。
“纪王殿下。”陈昌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陈院判免礼。”纪王走上前,将他扶起,“院判与太阴的对话,本王均已听见。不知院判可否愿意与本王联手,为护父皇周全?”
“这……”陈昌迟疑了一下,回答说,“七星丸是否有问题,此事下官不敢断言。”
“本王明白。本王也只是存疑,并无证据,所以才需要院判的协助。”纪王说道,“若七星丸无异,自是最好。但若七星丸确有问题,那你我及时发现揭发,也能及时救下父皇。”
“殿下,”陈昌心中仍有些发怵,“这七星丸乃是皇后娘娘下令太医院研制,如果有问题,皇后娘娘岂不是……”
“皇后娘娘只是下令研制,她不懂药理,说不定也被蒙在鼓里。大人及时发现告知,说不定她还会对大人另眼相看呢。”太阴说完,使了个眼色给纪王。
虽然纪王打算借七星丸打击皇后一党,但在明确陈昌对皇后的看法之前,他断不会透露自己的目的。
纪王顺着太阴的话,说道:“是啊,皇后娘娘是个明理的人,大是大非面前她自有明断。”
陈昌被说动了,答曰:“殿下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下官也豁出去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纪王笑道,“那就有劳院判了。”
“来,”太阴倒了三杯茶,分别递给纪王和陈昌,“奴家以茶代酒,预祝二位马到成功。”
三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秦牙茶一饮而尽。
看着纪王得偿所愿的笑容,陈昌若有所思的表情,太阴不禁心中得意。
她默默地对不在场的孟白说:婆婆,你交代的事,奴家可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骗子的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