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一夜, 封小弟很不好过,就连他带回来的好消息都没能拯救他于皮肉之苦。
夜深人静的时候,封小弟咬着被角默默流泪, 第一百次觉得自己大约是个捡来的孤儿,没爹没娘没大哥,人人都能欺负他。
不过, 少年人的伤感, 总是来得快, 也去得快。
第二日, 拉脸小孩克雷再次上门, 除了带来宁矩子即将启程前往九凌湖勘察的消息外, 顺便还背来了几把同款横刀, 言说矩子担心之前的刀没送到, 便又补了几把送来。
这些横刀和之前那柄的尺寸是一样的, 只是刀锋没有那么锐利, 不能动辄斩穿三十扎甲。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墨宗老匠人的精心力作, 平均水平在二十层左右, 若封大公子不嫌弃,可以凑活着用。
“噢,刀找到了啊?”
克雷翻翻眼皮, 瞄了一眼封恺的腰间。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姓封的肩宽腿长, 背脊笔直,看人的时候眉眼锋利,倒是和那刀的气质有几分神似。
矩子小哥哥的刀, 若是挂在个水桶腰大肚腹的老头身上, 的确有些委屈, 不如这家伙来的得顺眼。
当然,小孩是不会承认对面这家伙顺眼的,都是那把刀太漂亮,将来他克雷要是长高长大,定然比这姓封的更刚猛。
想到这里,小孩就有点小嫉妒,语气越发不耐烦。
“刀找到了,那这些你还要吗?不要我拿回去了。”
封恺无所谓。他只关心宁非亲手造的那把,余下的刀剑于他都无甚特别。
这把刀最终被命名为贯虹,取白刃金光如斩云断水,气贯长虹。
但他从不会拒绝少年矩子的好意,他点了点头,朝着胡人小孩拱了拱手。
“有劳辛苦,这便收下了。”
“劳烦代我向宁矩子问好,他日我必拜访贵宗,亲自道谢。”
克雷点头,也不多说,放下横刀便离开了大都护府。
他还赶着去跟矩子小哥哥一起去九凌湖哩,可没时间和这些人瞎客套。
送走克雷,封恺看也不看地上的横刀,提起刀箱就去了封小弟的小院。
封小弟正坐在书房发呆,案前放着一卷书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见大哥进来,他还以为是来抽查他的功课,吓得马上提笔沾墨,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封恺看了胞弟一眼,将手中的刀箱扔在地上。
“打开看看。”
封小弟不明白,但他颂,老大说让他看,那他就老老实实地看。
扭开挂锁,翻开箱盖,有一瞬间封小弟是呆滞的,而后爆发出草原旱獭般的尖叫。
“小金金!是小金金!”
少年喜得浑身发抖,两眼放光,激动地从地上直接跳起来,冲到长兄面前。
“老大你哪抢的这么多小金金?你是带兵把墨宗打劫了吗?”
封大公子皱眉,觉得这个弟弟真心不会说话。
“不是抢,是非弟送的。”
“这旬你若是考校合格,便可挑走一把。”
男人想了想,莫明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都是墨宗匠师造的,唯一一把亲制,便是非弟赠与我的贯虹。”
“墨宗来人说了,贯虹能斩三十甲,这里面最多二十六,但也是好刀。”
封小弟自从看到小金金,脑子就被糊住了,他大哥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耳朵。
嘿嘿嘿,一众横刀一字排开,任他挑肥拣瘦,恣意娇宠,十二郎觉得自己简直快活的要飞天!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小非哥亲制的他都不用想,抱紧老大的大腿,混个差不多的还是没什么问题。
看这亲哥,这不还是想着他这个同胞弟弟嘛,有了好东西还给他送过来,呜呜呜。
“哥,你看哪把好?!”
听说有把斩甲二十六的,他自己看不准,还是大哥眼光毒辣。
封恺把每把刀单独取出来,拉开刀鞘弹听,最后选中了木东来所制的那把深灰色横刀。
“这个吧。”
“这个?”
封小弟有点不太满意。
这把刀鞘没有花纹,刀身也不像大哥那把有金色纹路,他是见识过小金金的风采的人,两相比较之下,这把朴素得有些寒碜。
“看人看事不能看表面。”
封大公子淡声道。
“看人看物不能砍表面。这把刀比不了贯虹,但在这箱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利器,比你画高价从薛家买的那两把可是强多了。”
“真的?!”
封小弟看着手中朴实无华的刀。
“比大翠云还好吗?那我试试!”
说着,他就兴冲冲从墙上摘下大翠云剑,“锵”的一声拉出剑鞘,朝对面喊道。
“哥,咱们去演武场比划一下,也让我看看那刀怎么样?!”
难得弟弟主动要求被操练,封大公子自然没什么意见。
兄弟俩一起来到演武场,正赶上午后操练,封家好多兄弟都在活动身体。
封家世代守边,家中男丁每日都有课操,要保持状态随时准备上战场。
见二人过来,一众堂兄弟还以为十二郎的倒霉事还没翻篇,今日还要继续,都用同情地眼神看向他。
然而,今天的封小弟已然不是昨日的十二郎,昨天虽然被打了一顿棍棒,可现在他揣着一颗巨大的甜枣!对这些看似同情实则幸灾乐祸的堂表兄弟,封慷高冷地轻笑一声,心中有种隐秘的倨傲感。
笑吧,等小爷的大黑到手,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兄弟俩都是操练惯了的,话也不用多说,拉开架势就直接对打。
几十个回合下来,封小弟逐渐落于下风,开始左支右绌,苦苦招架。
终于,“锵”的一声脆响,碎裂的剑尖抛起高高的弧线,划过众人的头顶,而后深深插入到外场的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