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国即将和党清国开战的消息, 传闻已久了。
自严修善重归于浮云界的修真大舞台后, 上阳国与党清国摩擦频繁。再考虑到上阳国最近忽然重提百年清洗之事,有点远见的人都知道, 有关战事的传闻,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有之前这一系列传闻作铺垫,上阳国在落星大典的宴会上公然宣战党清国一事, 虽然稍显突然, 倒也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他们对此也接受良好。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方势力之间有所摩擦,甚至到了需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种事虽然不太常见, 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再退一步讲, 这其实不过是上阳国和党清国自己的恩怨。此事不算小,也不算大。至少远没有大到需要让沉魁这千年的落星大典提前结束的程度。
于是众人听完上阳国宣战的消息后, 不过沉默了片刻, 又继续参与到宴会中。
这会儿与宴的大多数人,包括沉魁和凌峘两宗都没有想到, 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场战事,竟然会成为后来那场巨变的引子。
所有人都身在历史中。他们就如同被温水煮的青蛙一般, 当眼前发生的事不过是寻常,也就不知道,未来命运的转盘, 其实已经暗中在转动了。
后人分析这段历史时, 也难免有些唏嘘。这场战事一步步发展, 以至于后来有些难以收场……这似乎是偶然,又似乎是必然。
而这种历史必然,其实是有预兆的。这个预兆,就从凌峘和沉魁先后入局开始。
上阳国正式向党清国宣战后的第七天,凌峘和沉魁先后宣布加入战局,前者支持党清国,后者支持上阳国。
如果说上阳国和党清国开战还算是件可大可小之事的话,凌峘和沉魁的入局,就必然算是一件大事了。
两宗合力,将这场战事推向了另一个高度。
但到了这个高度,原本还有心掺上一脚的势力,倒是退而观望了。
层次够的势力自恃身份,不想卷进沉魁和凌峘的纷争中,于是袖手旁观;层次不够的势力,压根就不知道凌峘和沉魁入局的目的,只以为这是两宗的意气之争,便也作壁上观。
事实上,大多数人的确以为这是沉魁和凌峘的意气之争。
沉魁和凌峘两宗不合的消息,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这会儿他们若是想借着上阳国和党清国的战事,来清算清算这些年的恩怨……这是不是也能理解?
这样的“解释”虽然稍显牵强,但在有心人的操控下,很快就传播开来。
从众心理在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便是有人真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在这种“意气之争”论大行其道的前提下,到底没有说什么冷场的话。
那毕竟是沉魁和凌峘!大势力在前,哪里还有小势力置喙的余地?
多番因素共同作用,上阳国和党清国的这场战事,真正插了手的势力极少。若是考虑上不挂名的雁津楼,明面上卷入其中的,也就是沉魁、凌峘二宗,外加上阳、党清两国。
虽然涉及到的势力单纯,但这场战事,还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
身为众人关注焦点之一的沉魁,却比外人想象中更加平静。
这种平静,甚至让离音误以为,她是不是接到了一个假的任命。
师门任命离音以沉魁首座的身份率领沉魁弟子增兵上阳,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半个月之前,上阳国刚对党清国宣战,落星大典还未结束,于是一切显得风平浪静,这离音是能理解的。
可在五天前,上阳国已经正式与党清国交战了。战事已起,雁津楼的先头部队都已经抵达上阳国了,为何她还是迟迟没有接到出发的命令?
离殿正厅,离音一边擦着自己的写意剑,一边细细琢磨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隐隐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写意剑擦到第二遍,君无咎来了。
离音放下剑,立时站起了身。
君无咎的步子不急不缓,姿态十分悠闲。
他入了离殿正厅后,也没急着跟离音说正事,而是颇为闲适地喝起了茶。
一直到君无咎喝完了第二杯茶,离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她暗示得格外明显,就差直接问去上阳国的事了。
君无咎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离音,不动声色道:“哦,是有点事。先前你问过关于爆脉冷脉的事,此法你练得如何了?”
离音微微一愣。
是这事?
祭籍树之后,离音自假冒的沈谈书信中得了爆脉冷脉的相关讯息。她对此法存了点好奇心,便以之问君瑜之、君无咎,得到了两人的肯定——
虽然季通的行为令人不齿,但爆脉冷脉,的确是可为的。
既然这法子可行,离音便将它练了起来,这些时日已经初见成效。
这会儿君无咎问到了这事,离音也不敢马虎,稍稍按捺住了急切的心情。
她将写意剑放下,“我演示给您看看吧。”
离音指尖掐了个诀,一身灵力微微鼓动。
很快,她的脸色开始发红。
红底的背景下,有一道道细细的血线沿着离音的脖颈往上爬,相互交织成网,不过片刻,就布满了她的脸。
一眼望去,离音的脸上就像长了一道道红色的老树树根一般,既妖娆又狰狞。
君无咎感知敏锐,几乎是在这些血线网显形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离音气息的变化。
离音的修为仍在归一期大圆满,但整个人的气息开始急剧攀升。就如同从小溪小河一下子入了江河湖海一般,变得浩瀚起来。
隐隐透着一种深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