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春一向说话没饶过人,可是面对这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或是情绪彻底不为所动的,似乎哑了火,被他的眼睛看的脑子里乱乱的就是想不到反驳的话,江寒浦当然不会等她,凉凉的转开目光走了。
当天晚上,窦春又和母亲在房内大吵,最后当然还是以冯欢扬着戏腔般的哭声结束。
“我没法活了,生了你这个女儿我活不了了——”
“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有这么说自己妈的吗,我这些年养了个魔星我自作自受呦——”
一声长一声短,悠扬又绵软,让窦春都找不到着力点,最后只能含着泪大声道:“那你生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呀!”
很不幸,血缘亲情一向是那么随机,它并不按思想区分来绑定人,所以窦春和冯欢的委屈都求诉无门。都觉得自己太不幸,对方太残忍。
这边吵得鸡飞狗跳,对面房间里江寒浦的坐在桌旁核对着账目,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等他核对完又写了一封信,才好像恢复听力般忽然听到对面瓷器砸碎的声音和冯欢要去寻死的话。他皱了皱眉,推开门出来,对面的屋门大敞着,丫头们都知道太太和小姐战斗力雄厚,都不敢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噤若寒蝉,等着她们熄火了再进去打扫战场。
可今天的战争似乎格外的长。
江寒浦走进去,屋子里一地狼藉,窦春一边抹着泪一边不知道呜呜哇哇的说些什么,冯欢正把自己的裤腰带往房梁上扔,却不急着上吊,不时崩溃一般拿东西往女儿身上扔。
江寒浦直接把窦春拽出去,窦春虽已吵哑了嗓子哭的不成样,可力气还在,说什么也不走且乱抓乱打。
“你凭什么赶我,这是我家!你们不要脸,不要脸!”
可任她怎么抓打,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外牵,门口的丫头们都往后缩,窦春乱飞的拳脚可不比个男人差。到院子里,江寒浦直接一只手把这个黑丫头抱起来圈在了胳膊里,问了跟过来的奶妈她住哪里,然后把她扔回自己房间带上门。
“看好你们小姐,要是在我家,腿早就打断了。”
他冷冷的抛下一句就走了,留下窦春在屋里砸门,奶妈她们却不敢开。
江寒浦走回冯欢房里,她已经坐在了床沿,还在拉长着腔调哭着,腰带还在房梁上飘飘荡荡。看到江寒浦冷冷的目光,她终于哭不下去了,侧过身子一噎一噎的,眼睛哭红了,脸像个刚水洗的苹果。
江寒浦垂眼看了下满地的狼藉,皱了皱眉转身准备走。
“你去哪儿啊?”
冯欢立刻回过头问,小媳妇似的看看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脸,撅着嘴起身把他拉过来,立刻吩咐丫头们把地上收拾收拾,然后自己拽了下床铺,抚了抚凌乱的发髻,挨着他坐了。那神情又像是让他哄自己,又像是要哄他。
冯欢最终是自己妥协了,轻轻的推了江寒浦一下,然后拉着他的胳膊靠在了他身上。江寒浦从鼻子里不耐的叹出口气,由冯欢伺候着躺下了。冯欢知道他最讨厌啰嗦,就也没跟他倾诉女儿带给她的痛苦。
仿佛在江寒浦眼里,女人只有最简单的用途和需求,用途是陪他,需求无非钱和生活保障。除这之外的东西,像唠叨,感情索取,情绪发泄……都是他最反感的,好像这些不该属于女人的一部分似的。在他眼里女人像是机器,当这部机器开始出现这些症状时,就是该维修或者丢弃了,很不幸,他连维修的耐心都没有,所应对的办法只有丢弃。所以他身边的女人都很小心的活着,像方毓秀,像孟茹溪。
到如今,仍有一个冯欢甘于卑微,今晚的她不但不唠叨而且格外的柔顺,把湿淋淋的苹果脸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就如同得到了安慰,把自己的泪水无声的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