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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杨妮儿不自觉又去扯陈拓的手臂,很奇怪,虽然陈建民见人带着三分笑,可她跟着陈建民的那八个月,从来就胆寒同陈建民任何形式的触碰,而眼前这个陈拓,笑时都带着三分阴寒,可她不知为什么,总不自觉同他亲近。

她问他,“陈总,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陈拓淡淡扬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文华路住户少,算是近郊的城乡结合部,车子高速开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陈拓让司机将车开到坟地边,一直到开无可开,他才让车停下。

“下车。”

杨妮儿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头发都快炸开了,“谁?”

陈拓盯着她,“你。”

见杨妮儿不动,他补了句,“是不是等我让人把你拖下去?”

杨妮儿浑身发僵,自己开了车门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二月的天气,没到清明节,坟地里自然一片静悄悄,四下里空旷的出奇,最东边的地头种了几棵洋槐树,风吹过的时候,沙沙作响。

杨妮儿觉得自己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做最后的挣扎,“陈总,真不是我。”

陈拓好整以暇地点头,“我信你。”

杨妮儿被耍得团团转,以为有了一线生机,刚想开了车门上车,耳边响起“啪嗒”一声的锁车门声。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呼啸着在眼前开走,有寒鸦在洋槐树上用破碎的嗓音鸣叫,“吱吱嘎嘎”地好似丧钟敲响。

杨妮儿追着小车跑出一段路,她再忍不住,这大块儿大块儿的坟地,坟头连着坟头,错乱间竟然一眼望不到头,杨妮儿吓得快要发疯,她边追边哭,眼泪吹散在风里,她披头散发,几乎是嚎哭着哀求。

“陈总,求你了,别把我丢在这儿,我害怕,陈总,我没有爸爸妈妈的,从小就怕这些,陈总,求求你了。”

………………

虽然已过春分,但入暮后的天气还是透着阴寒,快到下班时间,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陈拓刚接完陈建民的电话,正靠着木头窗棱的玻璃窗抽烟。

他心思不在这上头,烟身已经燃尽,长长的烟灰挂在过滤嘴上,欲坠不坠,风携着雨势,将老旧的窗棱拍打得吱呀作响,陈拓终于缓过神,狠狠吸了口烟,又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从办公室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一边套袖子一边往外走,路过司机休息室的时候,老刘矮着身子出来询问:“陈总,您是要出去吗?”

因着厂区距离市区有点路程,但凡陈拓出门,必要用到车,可他今天一反常态,冲着老刘说了句,“不用,我自己开车出去。”

陈拓开着车,绕着外环往文华路赶,中途接到周习凤的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陈拓有些不耐,吼了句,“不要动不动打电话,我有空会过去看儿子。”

刚想挂断,电话里传来陈文殊的声音,“爸爸,文殊想你了,你快回来看文殊。”

陈拓被噎了噎,他再不耐烦也不想在儿子面前显露,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到底还是缓下脸色应付。

“文殊乖,爸爸这会儿在忙,等爸爸忙完这段,就去看文殊。”

电话那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几秒钟后,文殊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

“爸爸,你骗人,你没在忙,你那里都是大马路上的汽车滴滴声,爸爸已经下班了,爸爸快来看文殊。”

陈拓忍无可忍,他脾气上头,混不在乎会对陈文殊造成什么影响。

他对着大哥大的话筒大吼,“周习凤,不要教小孩子乱说话,你要是想带你就好好带,你要是带不好,我请人来照顾,你趁早给我滚蛋。”

陈拓没关车窗,劲风夹着硕大的雨滴,将他头发打乱,他却只是冷着眼,挂断电话,雨刷来回摆动,天地间苍茫一片,灰白色的马路在眼前无穷无尽地延伸,一如这人生。

第15章 家族中的异类(六)……

晚上八点多,陈拓终于在文华西路上找到杨妮儿。

这个女孩儿,用了几个小时,愣是走完了几十公里的路,她浑身湿透,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发梢滴着水,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

陈拓将车停在她身边,喊了句,“上车。”

杨妮儿脸上挂着发狠的蛮劲,只管自己埋头走路,夜色浓郁似墨,长长的公路上人烟罕至,空旷寂寥。

陈拓从没跟陈家以外的人低过头,眼下自然也不会,他发动汽车,用最慢的速度跟在杨妮儿身边。

“我不喜欢女人脾气太倔,你若想跟着我做事,最好有点眼色。”

杨妮儿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那一年的公路,坑洼不平,到处都是水坑,一脚踩下去,整只鞋好似坠入小湖泊,无疑是雪上加霜。

杨妮儿抽抽噎噎地哭出声,她用了几个小时行路,眼前的景色还是一成不变,枯黄色的农田,灰白的马路,天色黑透之后,她几乎生了绝望。

她抖着嘴唇,侧过脸去瞧陈拓,睫毛上挂满了水珠,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说:“陈总,我真不是民亚派来的奸细,如果我骗人,就让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陈拓冷着脸不说话,许久才凶神恶煞般抛出一句,“我最后说一次,上车,不上车明天就不用再来公司上班。”

杨妮儿没有和陈拓对抗的资格和能力,知分寸,懂进退,这是她从懂事之后就被深深镌刻在血液里的认知。

她开了后车门,坐进去,被劈头盖脸甩了条毛巾,杨妮儿愣了神,任那块毛巾盖在自己脸上。

驾驶座上的陈拓,此刻在她眼里,早不是去年夏天那个清隽沉默好似一潭碧水的朗朗男子,现在的陈拓,只消拿眼睛淡淡扫一圈杨妮儿,她便如坐针毡。

毛巾盖在脸上,头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滴落,陈拓边发动车子,边骂了句,“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别弄脏我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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