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她几个太太终于被激怒,只是太太间的怒气,从来不摆在脸上,黄太太俯身靠近,极神秘的模样。
“我说陈太太啊,你别说我不帮你,前两天,我们家老黄跟你们陈总出去吃饭,陈总身边跟了个小姑娘,老黄回来说,那叫一个如胶似漆,小姑娘机灵的很,连鱼刺都帮陈总剔好,是个角色,陈太太不得不防啊。”
第二日,赖明莉就闹去了公司。
到底是有身份的人,不会撒泼打滚,杨妮儿以为难逃一顿打,可赖明莉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陈建民的办公室里,让王浩男叫她进去。
那是杨妮儿第一次见赖明莉,她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宜,五官很是秀气,巴掌大的小脸,活脱脱就是电视剧里演得大家闺秀的模样。
杨妮儿头一回面对这种阵仗,到底胆怯,她望了眼王浩男,谁知这点点小动作,也没逃脱赖明莉的毒眼。
她抱着胸站起来,叫了声,“老王”。
王浩男连连作揖,“大少奶奶,您这是要折煞我。”
赖明莉冷笑,“怎么会?说起来,我跟着建民不过才十二年,怎么比得上你们二十多年的主仆情,你们瞒着我,干下好事,我倒是要回趟陈家老宅,找老爷子评评理。”
王浩男能屈能伸,当场跪在赖明莉脚下,“少奶奶,您使不得啊,眼下什么局势,您不是不知道,建民哥要是在这时候出些差池,那不是等于拱手让位给老三吗?”
赖明莉竖了眉眼,“夫妻本该一心,可惜你们三番五次伤我颜面,毁我尊严,陈建民,这十二年里,我捉住过你多少次,你摸着良心自己说,既然你弃我脸面不顾,我为何还要顾及你,你这会儿在老爷子那里吃重,随时准备接班,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是你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丝毫差错,可惜我今天心寒到了极致,我明儿一早,就回老宅去。”
陈建民阴着脸,挥手让王浩男带着杨妮儿离开,关上门的刹那,杨妮儿听到陈建民示弱,平常威仪十足的陈总,到底还是有软肋,他说:“别生气了,我明天就让她滚蛋。”
第9章 尘埃中的花朵(八)……
当天夜里,王浩男果然找上门来,他不知从哪里弄来女生楼下宿管阿姨的电话,一个学期刚刚开始,女生宿舍人多噪杂,阿姨嗓门大,站在走廊尽头喊了声,“杨妮儿,学校门口有人找。”便消失不见。
杨妮儿躲在自己的床铺上,拉了蚊帐,正在发呆,还是金招娣过来喊她,她才醒神,她当然知道校门口找她的那人是谁,尽管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杨妮儿散着头发,期期艾艾地走到校门口,王浩男果然等在那儿,杨妮儿心中不忿,不肯近前,只远远站着,两人一南一北互望。
最后还是王浩男妥协,他“扑哧”一乐,冲着杨妮儿招手,“过来。”
杨妮儿这才不情不愿地靠近,可到底还是心存不忿,离着王浩男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她又停了脚步。
王浩男不以为意,他笼着手,低声道:“你这么聪明,早该预料到这个结局,去郊外的别墅里住着,还能混个三五年,在眼跟前待着,你也瞧见了,也就这八个月的缘分。”
杨妮儿僵着不说话,王浩男叹口气,“我是看你年纪小,当你是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不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可又没念过多少书,找不着出路,想着走条捷径,也不能说对还是错,路都是人选的,康庄大道上走得不一定是好人,烂泥堆里滚着的也不一定就是坏种。”
杨妮儿被他说动,眼里便汪上了泪,她压上了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谁知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叫她怎么能不失意难过。
王浩男替陈建民不知打发过多少女人,被抛弃的女人,丑态毕露,嚎啕大哭的有之,跪地哀求的有之,口出恶言的有之,痴缠不休的更有之。
可是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文弱女生,不哭不闹,连一个字都不肯说出口,只是含了眼泪,静静在他眼前站着,他便心存怜惜,还有不该由他产生的愧疚和疼惜。
王浩男上前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信封,信封鼓鼓囊囊,是他下午刚从银行提出的两万块崭新钞票,他递到杨妮儿手上。
“拿着吧,别犯傻不要,记住了,有事来找我,能帮我一定帮。”
………………
王浩男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倔强的女孩子,谁知不过十来天,杨妮儿便找上门来。
彼时王浩男正同几个其他老板的秘书,在“民亚娱乐”旗下的一家桑拿房里泡澡,桑拿房老板不敢进去打扰,愣是让杨妮儿在外面等到后半夜。
王浩男泡得爽利,人也精神奕奕,头发往后梳成个大背头,单穿一个夹克衫,就从洗浴城里出来了。
抬眼瞧见杨妮儿,愣了愣,杨妮儿早便想好措辞,换了同上次不一样的态度,上前几步,“浩男哥,您帮帮我,我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回去再当清洁工,我做不来了,手上这点钱,坐吃山空,您捞我一把。”
王浩男瞧着杨妮儿,她脸孔苍白,眼里透着慌张,他叹口气,存心不管,却又奇怪地没办法张口,他拍了拍杨妮儿的肩膀,“行,我知道了,回去等我消息,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祸福难料,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
五天后,杨妮儿又被陈建民召见了一次,第二日,杨妮儿未在清晨离开,被陈建民带去了“拓展实业”。
司机开了很久,这才到达近郊的“拓展实业”,杨妮儿下车,四下里眺望,厂区极大,都是三层的白色大平层,中间拿悬空的钢制楼梯连接着,其中几个厂房还连着三米多高的巨型烟囱,烟囱里冒着呛鼻的浓烟,将白色的天空染成同黄土地一样的颜色。
杨妮儿匆匆看完,又去车身另一边将陈建民扶下车,陈建民拿眼睛挑她,笑容猥琐,“小杨啊,换了领导,陈总还喊不喊得动你啊?”
杨妮儿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可除了含笑卖力点头,她别无他法。
陈建民得了满意答案,王浩男此时也已经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三人一前二后,往厂区里走去。
刚进厂区大门,陈拓便带着杨宝莲远远迎出来,几个人彼此寒暄,虽是亲兄弟,也免不得客套一番。
进到办公室里,各自找了位置坐定,杨妮儿不敢造次,只远远站着,她以为陈建民的办公室已经算是寒酸,谁知陈拓的犹过之而无不及,几张皮沙发磨损的厉害,办公桌也是从前老式国营厂里淘汰下来的木头桌子。
陈建民开门见山,“老二,上回借去的三百万,借条写得是半年,我念着兄弟情,没来向你讨要,可这一晃眼,九个来月了,你知道,大哥做生意也要钱来周转。”
陈建民说完,并不立时下结论,空气一时静默,杨宝莲讪笑一声,递了茶杯,整具身子贴着陈建民坐下,“陈总,我们也是有苦难言,中山大厦这地段,上头盯得紧,什么环保啦,基建啦,许可证啦,三天两头停工待批复,本来年前吧,我们就可以结顶卖楼花了,可是这不是拖了拖,就拖到眼下这时间来了。”
王浩男跟着笑,杨妮儿在远处看得分明,他和自己讲话的时候,笑容时常隐在嘴边,不像现在,笑得刻意。
王浩男说:“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不能因为你们没办法卖楼花,便影响我们做生意。”
恶人总需他来做,彼此心里都明白,陈拓等着开场戏全部演完,这才清了清喉咙,“大哥,再宽裕我两个月的时间,条件你开。”
陈建民不动声色,兄弟两个有三四分相像,眼里含着惊涛骇浪深不见底。
陈建民说:“二弟,咱俩本是同根生,你有困难,当哥哥的帮一把手,也不是没得商量,这样吧,三百万,当是做哥哥的入股,你那中山大厦的项目,分一半股份给哥哥,三百万,便当作入股费,你看怎样?”
陈拓摆手,“大哥,实不相瞒,中山大厦这个项目,大股东不是我拓展实业,是老爷子的高鹏实业,我不过是个执行者,大哥想要股份,还得回老宅去问一声老爷子答不答应。”
陈建民几时吃过这样的闷亏,建国大厦这样举足轻重的大项目,背后实际控制权在谁手里,他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他咬着牙,脸色发青,王浩男站起来想打圆场,被他伸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