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脸贴在一起。
卸妆过后的阿莲,眼神里显出一丝疲惫。
而沈妄却还如此年轻,锋芒毕露。
他们长得并不像,年纪也差了十几岁。她离家出走时,弟弟才刚出生不久。
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对吧?”他贴在她耳边,轻声问。
阿莲的嘴唇碰了碰,神情挣扎。
“砍死的。”沈妄冷静地说,“他们是被一群抢劫犯砍死的。爸爸挡在外面,妈妈把我藏在床底下,但是她自己来不及躲了。所以我只能趴在那里。妈妈让我闭上眼,不许看。但不管我怎么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她的惨叫,和那群小混混的大笑。他们一刀一刀下去,利器刺进人的身体,鲜血喷溅出来。这些声音,死亡的声音,我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场戏拍完,就该轮到刺青的重头戏。
沈妄站在光线昏暗的刺青店里,亲手撕碎了原本设计好的莲花图,又故意将视线转向了墙上最惊悚、最骇人听闻的一幅画作。
“有什么寓意吗?”他冷冷地问刺青师。
对方回答:“我的作品灵感来自于从前某个西班牙画家的一幅画,叫做《农神食子》。”
“农。神。食。子。”沈妄默念着这四个字。英俊的脸上,却慢慢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很好。亲人残杀,罔顾人伦。我就要这幅画。”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刺青师只需要在杨倚川的背上,装模作样地画上几笔,这场戏的任务就到此结束。
接下来就轮到这幅刺青真正的主人,池晏上场。
杨倚川故意在片场拖延了一会儿,想要看一看那幅传说中的刺青,但是却被松虞无情地赶走了。
因为池晏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她亲自拍;二是要清场。
她自然满口应承。
但是池晏却迟到了。
松虞掐着表等他好一阵子,中间打了无数个未接来电,池晏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刚一进门,就随意地脱下大衣,扔到一边的凳子上。好整以暇地抬起头,环顾面前这家剧组精心复刻的刺青店。
除了必要的打光、摄影和收音机器,一切都是如此逼真。
暗红的灯光,照着墙壁上诡异的花纹。肖像,画作,雕塑,无一不透出某种古怪的邪典。仿佛这里并非一家纹身店,更是一座诡异的祭坛。
“做得很像啊。”他微微一笑,语气里露出欣赏,“陈小姐,不考虑直接开个店?”
松虞没管他的调侃,只是冷淡地道:“你迟到了。”
她从来是个守时的人。
“抱歉,刚才有点事。”池晏很敷衍地说,又低下头,点了一根烟,“反正前面你们拍的几场戏也不需要我,是吗?”
不知为何,她被这态度给微微激怒了。
“是的,你说得很对。”松虞说。
她“腾”地站起来,一把夺过那根叼在他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用力地踩熄。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她冷冷地问,转身就走。
池晏凝视着她的背影,却缓缓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唇——那里方才被她柔软的手指,短暂地、不经意地触碰过。
假如松虞此刻转过身来,一定会为他此刻的笑容,而感到毛骨悚然。
池晏轻声道:“当然。”
他跟着她走进了内室里。
几根摇曳的红蜡烛,簇拥着一张平摊开的纹身椅。这光线极其暧昧,令人不能不浮想联翩。
池晏又吹了一声口哨。
他微笑着问松虞:“我该怎么做?”
“趴上去,露出后背。”
“噢。”他慢条斯理地问道,“裤子呢?”
松虞已经在调机器,她头也不抬地冷笑道:“你想脱,我当然也不拦你——反正这部电影的分级已经够高了。”
池晏轻笑一声。
他慢慢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露出自己雕塑一般的身体。
像十七世纪的贝尼尼,借上帝之手所塑造的作品。每一寸身体线条,皆是力量与美的结合。可是大理石上又被雕刻出了欲望的肌理。这样一具完美的躯体,既让人想要顶礼膜拜,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
唯一的瑕疵,是他的胸口下方,还有一道浅浅的陈年疤痕。
松虞从镜头前移开目光,蹙眉看向池晏:“这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