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他却分明能够感受到,这场戏里,拍摄者和被拍摄者,是多么地难舍难分。仿佛他们根本就是一体。
那种亲密感,甚至具有某种可怕的入侵性。
一直到这场戏出现以前,他都以为陈导演根本不懂感情,更没有凡心。
但这一刻他立刻就明白,她并非不懂。只不过他自己不是那个人。
于是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过了一会儿,松虞说:“一起走吗?我回去洗个澡。”
江左抱着相机:“那我也去下一个地方拍照了。”
松虞:“好,晚点片场见。”
临走之前,她犹豫片刻,还是拿上了池晏的大衣。
她想起昨晚池晏走的时候,的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但这件大衣原本在外面,又怎么会跑到她身上?
总不能是他其实根本没离开吧。
但一旦走出片场,她就明白,这荒谬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一个清理机器人正在不远处的墙角打扫,松虞循声转过头。
她看到了满地凌乱的烟头。
江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很惊讶地说:“这是谁啊?片场不是不允许抽烟吗?”
松虞镇定地说:“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吧。”
“哦哦,也是。”他恍然大悟道。
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拢紧了身上的大衣。
“那我先走了。”
或许池晏昨晚的确走了,但是又中途折返回来。或许他一直就等待在这里,直到看到最后一盏灯熄灭,才无声地走进去,给她披上大衣。
贫民窟的夜暗无天日。
而他一直站在黑暗里,站在满地的烟头里,沉默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光。
但清理机器人的动作更快。
很快地上就变得整洁一新。那最后的、意乱情迷的罪证,也随之也烟消云散。
但这一天江左到底是没有成功地杀青,因为片场发生了另一桩意外。
尤应梦缺席了拍摄。不仅如此,她还彻底地失联,尝试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
就在所有人都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她的两个助理才期期艾艾地出现,向松虞道歉。
“很对不起,陈导演,梦姐说自己今天要请一天假。”
张喆一听,立刻很关切地说:“尤老师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在他心里,影后一向是个很敬业的人,会出这样的状况,只能是因为客观原因。
没想到她的助理却涨红了脸,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的。只是荣先生今晚要举办宴会,让梦姐回去参加。所、所以请一天假。”
张喆怔住了。
竟然是这样微不足道的理由。可是他顾不上去思考尤应梦的反常,因为影片拍摄已经到了尾声,最关键的时候,他们根本就耽搁不起了。
他立刻就急了:“这、这……那尤老师既然家里有事,不能提前先说一声吗?一定要当天再杀个措手不及?”
两个助理年纪都不大,但面对这样的质问,也只会道歉,别的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最后还是松虞拍了拍张喆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之后对其中一个助理温和地说:“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好不好?”
对方面露犹豫:“这……”
松虞平静地说:“我知道她现在可能出于某种原因,接不了我们的电话,但你还是可以联络到她的吧?拍电影是很严肃的事情,我们签过合同,就算真要请假,也要尤应梦本人跟我沟通才行。”
“合同”两个字拿出来,两个女孩的表情立刻不同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拨通了电话,将手机递给松虞。
“喂。”电话那端很快传来了尤应梦的声音。
这一贯妩媚的声音,却显出几分沙哑。
而松虞单刀直入地说:“我知道你要请假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去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尤应梦:“我……不能拒绝他。”
“我没有问你能不能。”松虞说,“我只是在问你,你想不想去。我想听你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