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炸开。
最先散播的并不是硝烟味,而是恐惧与愤怒的情绪。尖叫,哀嚎,咆哮,也随着子弹一起炸开。有人在举着武器往前冲,也有人在向后躲。
人,数不清的人,像是烟花筒冲上天后迸溅下来的星火,坠落到地面,立刻炸出一个巨大的伤疤。
松虞悚然一惊。
她意识到,这的确并不是一场集会。
这是一场暴动。
但她仍然举着摄影机。
摄影师早就被人群冲散了,不知所踪。
镜头里的舞台也晃晃荡荡,上面已经没有人。
她也应该躲起来: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是手中的摄影机还是这样沉。
拿着它,就像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无形之中,她又被卷进了历史里——要不要拍?能不能拍?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而是身体的本能。
一定会有用的。
被拍下来的东西就是有用的。
松虞脸上几乎看不到惧色。
她抱着摄影机,弯下腰,像一滴水,消失在了人群里。
事态太紧急,她来不及思考这一幕的相似性。
但这的确是相似的。
她和池晏的开始,一切的起点,就是因为一场错位的拍摄,一只没能关上的摄影机。
文明世界,仿佛突然变成了恐怖的、原始的热带雨林。
触目所及,只有血肉,子弹和猎物。
但这丝毫不影响池晏。
在子弹与尖叫的背景音里,他神情冷淡,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隐蔽处的飞行器。
手下一脸心有余悸地说:“没想到他们开始得比咱们预期更早,幸好我们也提前做了充足的撤退准备。”
池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您今天这一趟,可真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的。”
早在一周多以前,黑客就已经从暗网上截取了消息:一部分支持s星独立的极端分子,阴谋论团体,与不满池晏女性立场的极端男权主义者,密谋在这次集会上对他发动一次恐怖袭击。
但池晏还是来了。
因为这对于他而言,同样是一场有利可图的政治表演。
况且,他察觉到,在这背后推波助澜的,或许就有试图在首都星杀死他的人,他在找的那个叛徒。只有佯装中计,才能令对方露出马脚。
手下恭敬地低头,替他打开了飞行器的门。
但就在此时,池晏脚步一顿。
强烈的心悸感。
大脑痛得快要炸开。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已经变了。
“枪给我。”池晏说。
手下怔住:“您、您说什么?”
但他并没有再回答多一个字,抿着唇,断然地从对方的腰间抽出了枪,转过身径直朝着暴动的方向走去。
他的脸色极其阴沉。
一边走,一边单手脱掉了西装外套,甩到地上。
对方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试图拦住他:“这、现在外面场面还很乱,一时我们也控制不住,如果您贸然回去的话……”
“滚。”池晏森然道。
握着枪的手。
曾经在那一夜,为了松虞而受伤的右手。
突然又感到隐隐作痛。
但他的手指慢慢收紧。
头也不回地冲进火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