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睿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何忠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可很快他的视线就挪到了那只缠着纱布的小手上。何忠依稀觉得小少爷的性情定与这次受伤有绝对的牵连,也意识到,这伤多半也是拜老爷所赐。
他半生都服务于凤家,眼睁睁地看着凤瑾元一步一步从新科状元爬到当朝左丞,又从正一品大员一路下跌,如此只得在马场喂马。可何忠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活该,大户人家的亲情淡漠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悲哀。
凤子睿脚步匆匆,奔的却是姚氏所在的那个房间。姚显之前说过,姚氏还没有从凤家搬出去,他到是把宅院买了,但那院子有些破旧,正在修缮。再加上还要买下人置办家什,姚氏伤又重,搬家的事就只能暂时往后延。程君曼派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到姚氏那边侍候,纵是凤瑾元痛狠姚氏几次三番想下杀手,但碍于在程氏姐妹护着,他也没敢。
姚氏早在凤瑾元离京时就已经清醒,只是精神不济,终日里除了吃饭喝水,就是躺在床榻上发呆。程氏姐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说几句话,可姚氏爱搭不理的,慢慢的人家也不愿再来了。姚氏有时候会问问凤瑾元死了没,听丫鬟说还活着,就会激动地闹腾一阵,程君曼专门为她请来的大夫最主要的就是处理这些类似的突发情况。
凤子睿到时,才到门口,就听到一个丫鬟正怯生生地跟姚氏说:“听说老爷从昨儿晌午就能试着下地了。”
这一句话就像点了鞭炮似的,姚氏一下就炸了开,随着一声大喊——“什么?”然后直接从床榻上半坐而起,大叫道:“他居然可以下地了?不可能!我那一刀刺得很重,不是说他的命根子都断了么?怎么可能这样快就能下地了?”
那丫头都快哭了,一边扶着姚氏,尽可能的不让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导致伤口迸裂,一边还得不停地劝着:“老爷那里肯定是有好药,夫人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凤子睿偏头小声问门口的下人:“凤瑾元能下地了?”
那是个以前就在凤府做事的大丫头,她很奇怪为什么小少爷居然也直呼起老爷的名讳了,从前她曾听二小姐这样子叫过,可二小姐跟老爷不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如今,连小少爷也与老爷站到了对立面吗?这丫头隐隐觉得凤家这个地方真不能待了,家宅暗斗她不怕,可现在摆明了是明着斗的,这太吓人了。
想归想,听凤子睿问了话还是赶紧就答:“老爷不只能下地,听说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
“他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这次就连凤子睿都疑惑了,“请了什么大夫来治的?太医?”
那丫头没等答得,忘川却把话接了过来,冷哼道:“他哪里请得起什么好大夫,太医就更是做梦了。少爷不知,凤瑾元身边新换了一批暗卫,据说……”忘川把声音再压低了些,弯了腰凑到子睿耳边,小声道:“据说是千周人。”
凤子睿的眉心几乎都能拧出水来,这孩子现在一听千周二字就有些控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正待发作,就听屋子里“咣铛”一声,他往里一看,竟是姚氏出手推倒了那个侍候着她的丫头。那丫头撞到桌子上,连带着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姚氏就像疯了一样,坐在床榻上大声地嘶吼:“你不是过来侍候我的吗?你不是我的下人吗?为何我的吩咐你不听?”
那丫头被撞得头发晕,可还是哭着回姚氏说:“夫人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可是要奴婢去杀老爷,奴婢是真的不敢啊!”
姚氏瞪着眼睛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不敢杀人怎么能在凤家活下去?”
发泄似的大喊,却是道出了一个真理。一点都没错,不敢杀人,怎么能在凤家活下去呢?
凤子睿终是看不下去了,快跑了两步进了房间,赶紧把姚氏扶住。小孩子尽可能把声音放轻,用很是哄人的声音同姚氏说:“娘亲不要生气,身子是自己的,您气病了,或是把伤口撕裂了,心疼的是子睿呀!娘亲不是最疼子睿么?”
姚氏有些没回过神来,刚刚的暴怒让她一直喘着,有些上不来气。子睿的小手一下一下地在她背上顺着,姚氏就觉得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怎么感觉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