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刘爱华笑着说:“甭哭,婶子给你想办法。”
她回家去拿了五毛钱还要六个窝头四个鸡蛋给林向北:“向北,婶子给你这些不需要你还,只是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记得今天,记得要拉扯向前一把,知道吗啊?”
那时候林向北不知道刘爱华话里的深意,只是很感激刘爱华,以至于后来每次见到刘爱华都觉得非常亲切。
但现在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情,他明白了刘爱华的意思,却也无法说出什么责怪的话。
甚至在看到林向前这么落魄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可怜林向前。
是谁摊到林向前这个位置,都不会好过。
而林向前跟他林向北的确是长得还挺像的,再咋说,他们都逃避不了这个关系。
“向前,大人的事情我不想说什么你也确实没错,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别人怎么评论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
林向前咬咬牙,忍着心里的难受,眼睛泛着泪意:“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诉苦,是太爷爷,太爷爷快不行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想见见你……”
林向北猛地一急:“太爷爷不行了?”
这些年林向北得过太爷爷不少的好处,要不是碍于太爷爷,只怕爹娘对他更偏心。
就是这两年,太爷爷不也给他们主持过公道吗?
林向北立即说:“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丁杏杏一醒来就发现林向北不在家了,她有些担心,怕林向北胳膊本身就伤着,又到处跑,才走到门口就发现林向北跟林向前正急匆匆地往西走。
“你们去干啥?”
林向北回头看见丁杏杏,便说:“向前说太爷爷快不行了,我要去看看。”
丁杏杏看看旁边那个黑瘦没精神的人,忽然就有些意外:“这是向前?”
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向前要是从前那个时候,肯定会对着丁杏杏热情一笑,可这个时候他低着头,简直是想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三人急匆匆地到了林向前家,路上林向前在说林大爷的情况。
“太爷爷自从那件事之后就病了,一直也有吃药,可后来我娘走了,他就病得更厉害了,原本想着好歹能撑到过年后,等天气好了身体也会好些。可没想到他……就快不行了。他知道你回来了,就要我来喊你说想见见你。”
冰天雪地中,三个人走的满身大汗。
等到了林向前家,三人一起到了林大爷住的屋子。
原本林向前他们家这一族就是靠着林大爷支撑,但因为后辈无能,院子建的倒是大,可屋子里没啥东西。
林大爷住的屋子里黑黢黢的,也没点灯,光线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向前赶紧点了一盏灯:“太爷爷,向北哥来了。”
床上窝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要是那人不动,都看不出来是个人。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床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灯光下,林大爷干瘦的脸上眼睛睁开,眼珠子浑浊至极。
“向北啊……”他艰难地抬起手,却只支撑了两秒,还是垂了下去。
见此情景,谁不悲叹呢?
林大爷曾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初林家村还不叫林家村,那时候叫狗子窝,是林大爷嫌弃这名字难听,硬是带领林家的人闹了一场把村名改成了林家村,但也不只是靠闹,那时候多苦啊,连野草都吃不起的时候年头,还发了洪水,林大爷带头抗洪,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成为了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年,不只是姓林的喜欢找他主持公道,就是外姓人也爱找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晚年不还是这么凄凉吗?
再多的话,谁也说不出口了。
林向北走过去跪在他床边,握住林大爷的手:“太爷爷,您……您怎么样了?让医生看了没?”
林大爷有气无力地说:“向北,我一直等你呢,你是个乖孩子,太爷爷求你一件事……”
丁杏杏在旁边看着,也说不出什么话,这林大爷一看就是快不行了,人都快死了,活着的人自然是尽力满足他了。
林大爷实在是撑太久了,他嗓音哽咽:“向前……是我最疼的孩子了,可他命苦啊……你答应我,带他出去……逃出去……好不好?”
林向北感受到老人的手几乎都没有温度了,下意识就答应了:“好。”
林大爷满足地笑了,下一秒,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睛慢慢地合上,手也彻底没了力气。
林向前扑通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太爷爷!”
大年二十九这天,林大爷去世了,活着的时候再多的龃龉到了死的那天也都被人遗忘了。
许多人都自发地去帮助林家办葬礼。
林向前哭得牙齿都流血了,跪在棺材跟前不抬头。
因为要过年了,这丧事也办得很快,不能按照规矩来停留三天了,当天就要像下葬。
满村里不少人都觉得伤心,唯有王招娣笑了好久。
她恨恨地看着林德全,骂道:“你们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下那个死老头子就是报应!刘爱华这个贱人死了好几个月了,我看看那个杂种林向前怎么活!”
她发誓要把林向前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