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来的?”林昌邑将她扶起,眼里是她熟悉的关切。
林卿卿跑了太久,气还没喘匀,断断续续道:“我昨夜就跑了……那人不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林昌邑轻抚着她的肩,温声宽慰着:“不急不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林卿卿这才想起扯下面巾,正欲端过一侧桌子上的茶杯,管家张伯忽然进门。
林昌邑的脸色似乎都紧了紧:“我嘱你办的事,有信了?”
“还没有。”张伯垂着头,似也是紧张的模样。
“小姐入府可有人瞧见?”
“小姐乔装入府,自角门入,应该……有几个下人瞧见。”
林卿卿听得莫名,不知林昌邑在与张伯说着什么,正想说一句:她进门后是遇见了几个下人的。
然她还未出口,林昌邑忽然又道:“进来,将门关上。”
这一刻,林卿卿才后知后觉,林昌邑的声音全然冷了下来。
他摩挲着架子上的一把剑,一把他珍视了许多年却从未令它出鞘的剑。
林卿卿猛地警醒,莫非,是那人跟来了?
林昌邑抽出剑,兵刃的冷光折过窗外日暮的光,林卿卿惊出声:“爹爹。”
她以为,林昌邑要与那人对战了。林昌邑从未习武,如何是那人的对手。
一瞬间,林卿卿甚至生出些悔意,她不该逃回来的。被困着,至少不会连累了家人。
只这悔意不及蔓延,长剑出鞘,猛地刺入她的胸口。鲜血溅到林昌邑深色的衣衫上,不留痕迹。
林卿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爹爹……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来。疼痛却来得迟了些。
长剑迅速抽离,身子蓦地失去支撑,林卿卿跌倒在地,眼睛直直地望着那个她敬重了十六年的男人。
那是她的父亲,是太过宠爱她,令幼妹和长姐都有些嫉妒的父亲。
他居然要她死,且毫不迟疑!
甚至,像预谋已久。
预谋已久?这个念头在林卿卿脑海里一闪而逝,疼痛便瞬息湮没了她。
真疼啊!疼得她想哭,想大叫,想止不住地浑身颤栗。可是她躺在地上,几乎一动不能动,唯有指尖扣着地,指甲都折掉。
林卿卿忽然懂得了,话本里说的死不瞑目。
可是,似乎还不够。
林昌邑望向管家,语调全无波澜地吩咐:“对外说,小女早前被人掳走,坏了清白,自尽身亡。”
自尽身亡!
林卿卿拼尽全力挣扎了一下,想告诉林昌邑,她没有,她只是遭人掳走,并未受人凌/辱。
她没有……
林昌邑望见她的不甘,忽然俯下身,用刚刚摩挲过长剑的手指擦过她的脸,幽幽道:“找一个风水宝地,我们卿卿要风光大葬。”
名誉尽毁的人风光大葬?林昌邑的眼睛里甚至攒着笑意。
林卿卿从未这般绝望过,被掳走的时候没有,被困顿的时候也没有,却不想,她死于至亲之手。
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了,林卿卿无望地闭上眼。
即将阖上的那刻,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风声。身子下一瞬便轻了下来,林卿卿费力睁了睁眼,她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那人下颌紧绷,眸色阴鸷骇人,似从地狱大步走来。
他紧紧地抱着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卿卿不曾料到,当初掳走她的人是他,今日仿佛害怕她死去的也是他。
陆安之啊,那可是杀手的头目。林卿卿眼前闪过同陆安之相处过的那一月有余,他杀人的狠厉,做事的果决。几乎全是令她惊惧不安的模样。
可她从未见过眼前的陆安之,像是发了疯,要了命。
陆安之抱起她旁若无人地向外走,行至门口时,日头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林卿卿已全然睁不开眼,只等着被夺走最后一口气。
也是这最后一口气,她听见陆安之的声音:“一个不留!”
那音色,仿佛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宫主深思。”有人低声提醒,“此事闹大,怕会直达天听。”
三辰宫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已然足够醒目。再添上一笔屠人满门本没什么,可这是江城第一首富的宅院,忽然死尽,难免被人猜忌宫主野心,惹朝廷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