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卫侯府,傅思滢目光隐晦地打量府内境况。数月不来,和上次登门相比,卫侯府的窘迫实在是显现得太快、太明显。
头顶上房檐边悬挂的灯笼上落灰,灯笼也有比较显眼的破洞,走廊的栏檐坎上落着一层灰。这种情况越往侯府内部走,会越少。可见,在靠近主人家之处,下人的懒惰还稍有收敛,而一旦远离,就极为敷衍。
这说明卫侯夫人对自家府中下人的管束力和威慑力降低许多,也有可能是下人的数量减少了。
步入待客堂,奉茶时还是好茶,卫侯夫人面色不善地命侍女去传卫兰灵过来。
等候的工夫里,傅思滢还有好心情安慰卫侯夫人:“夫人也不必满腔怨恨,毕竟晚辈只是随口一说,怀有私心私怨。各为其利,您最该顾着的是侯府子嗣,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以保护侯府子嗣为最重要的事情。”
她难得对卫侯夫人说这些贴心的话,卫侯夫人瞥她一眼,也不好对她摆出多难看的脸色,所以从表面看上去,卫侯夫人的脸色是稍缓一些。
瞧卫侯夫人松了神情,却紧了拳头,傅思滢偏头,微微一挑眉,目光狡黠。
她对卫侯夫人说的话,可绝不是宽慰的话,而是压迫的话。这些话不会令卫侯夫人消气,而是会逼着卫侯夫人将怒气都压制起来,压在心底。
压制,就意味着会反弹。而怒意一旦反弹,会更加剧烈、更加可怕。
不过一会儿,侍女面色古怪地返回禀报:“夫人,卫小姐的院门紧闭,奴婢叫门不应,里面好像没有人似的。”
“她能去哪里?多寻几个人去花园池塘周围找一找。”
侯府里落了胎的女子都被送出府,卫兰灵没有可以相聊的姐妹,除了自己的院子,还能去哪里?也就是在府中转悠转悠散散心。
如今全府供养一个卫兰灵,除了不让卫兰灵出门,哪里卫兰灵去不得?
侍女就再去找。
傅思滢与晴音对视一眼,晴音微微摇头。
这一次,等候的时候稍久。久到卫侯夫人面露烦躁不耐时,侍女连跑带蹿,神情惊慌失措又惊愕害怕地跑回大堂。
“夫人,在东边的小院发现……”
发现什么,没敢说。侍女惊乱的目光避讳地扫向傅思滢,不敢叫外人听到。
卫侯夫人眉头一皱,正欲招手令侍女上前附耳说,忽见傅思滢脸色惊呼:“你发现什么,难不成是发现了我表妹的尸体?!”
侍女一怔:……
这种猜测也太狠了点吧?
“不、不是……”
“那是什么,你快说呀!”傅思滢焦心催促。
卫侯夫人眉头皱得紧紧。她自然不会相信傅思滢是担心卫兰灵,知道傅思滢是在装模作样,实则巴不得卫兰灵出事好幸灾乐祸。可于她而言,是万万不希望卫兰灵此时出什么意外的。
心想傅思滢都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躲不过这只狐狸,卫侯夫人烦躁地对侍女说:“她去东边小院做什么,直说!”
侍女颤颤回道:“奴婢几人是在东边小院的门外发现了卫小姐的侍女,本想令她去寻卫小姐,谁料那侍女看见奴婢等人,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就要往小院里跑。奴婢几人觉得有异,就命人将那侍女按住看管了。”
“卫兰灵呢?”
“卫小姐在院子里,奴婢有、有听到卫小姐……叫。”
“啪”的一下,卫侯夫人惊愣从椅子上弹起,甩手碰倒茶杯。
“她……”
傅思滢能看出来,卫侯夫人满脸写着一个问题:卫兰灵为什么在东边的院子里叫?她怎么能叫,她怀着孕啊。
嗯……这就是个深奥的问题了。
顾不得傅思滢,卫侯夫人拔腿就走。傅思滢自然速速跟上。
哪怕卫侯府落魄,府中也是规制俱全。东边的院子实在偏僻,傅思滢跟着卫侯夫人走拐八绕,穿过数条游廊才终于抵达。
此时,清伊正被几个丫鬟围困住,面对丫鬟的逼问,清伊满脸泪水,连连摇头。
见到卫侯夫人,清伊面色惊恐,忽然不顾一切地挣脱开丫鬟们的束缚,扑到东边小院的院门上,拍着院门大叫:“小姐,快跑!”
一听这话,卫侯夫人还以为卫兰灵是要从这里逃出侯府呢,大怒,命人拉开晴音,撞门!
这院子废弃已久,几个家丁重重踹去,就将院门踹开。
卫侯夫人带人闯入:“卫兰灵,你敢跑?!”
见卫侯夫人进去了院子,傅思滢也赶忙抬脚,然而一抬步,两条胳膊就被晴音和孙丹双双拉住。
“大小姐,您做什么去?”
“大小姐,您要跟着做什么?”
傅思滢好烦恼喏:“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去看?”
“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说的,”傅思滢讪笑,“有什么不好看?”
好在,被众人遗忘的清伊靠近过来几步,引了傅思滢的注意,傅思滢也不强求非要亲眼去看热闹。
侯府下人都随夫人闯进院子里去抓拿逃跑的卫小姐,清伊这会儿反倒没了看管。
傅思滢悄声问:“她们弄疼你了吗?”
清伊摇头:“几个小丫头,猫挠的力气。”
“啧,那还是很疼的,”傅思滢很心疼,“趁人不注意,你现在就跑吧,别等会儿卫侯夫人想起你了,再命人把你抓起来折磨。”
清伊考虑了考虑:“还是看看再说,毕竟润伊还留在小李氏夫人那边,奴婢若是跑了,润伊也得跑,未免有点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