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般庞然大物,想到傅大小姐之前的话,胡斐心中一惊,赶忙扭头向东边看去。
只见往东边数第六家,当街拐角处赫然可怜巴巴窝着一座破烂茶楼,那不是他们昨日的抵达之处,又能是哪里?!
和辉煌庞大的锦相楼相比,周围一切建筑都是那么渺小不入眼,而在店铺之中最数不入眼的,就是那座茶馆!
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房子,看起来就灰扑扑的不吸引人。
再一次确定自己以后将要经营奋斗的茶馆,竟然距离在皇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楼如此相近,胡斐满腹疑惑地问傅思滢:“傅大小姐,您当初为什么会盘下此处茶楼?”
傅思滢当然不会浪费口水讲述漫长的故事,只道:“相当于没有花费几个银子就买下来了。”
虽然万分好奇为什么“没有花费几个银子”,但胡斐也没多问,大为松口气,点头:“那怪不得。若是专门花了银子在此处开茶馆,就实在是冤枉。”
傅思滢呵呵一笑,陪同母亲进入锦相楼。
那茶馆是她当初用来宴请御史大夫之妻等朝官命妇的,最后她用从这些夫人手中敲诈到的三百两银子,买下了茶馆。不正是相当于没有花费几个银子嘛。
她知道胡斐的担忧所在。距离锦相楼这么近,哪怕是茶馆,也必定会和锦相楼产生竞争。且不看茶馆之前就是一番破败亏本、难以为继的景象?
不说她的茶馆,锦相楼周围三条街范围内,就再没有别的像模像样的酒楼饭庄茶馆。而胡家兄妹要来帮衬傅思滢经营生意,自然不是为了经营只能苟且偷生的铺子!
胡家想要做大,想要在整个皇城中都经营出名声。
如果是在别处开店铺,肯定会信心满满,而在锦相楼的眼皮子底下……和锦相楼抢生意,岂不是如同在天子脚下意图谋反?
望着傅大小姐与相爷夫人踏入锦相楼的背影,胡斐沉重叹气,哀怨地道:“妹啊,我太难了!”
胡婉婉干笑着推搡胡斐:“六哥,咱们快进去吧,看看这锦相楼如何。他们要是茶水不行,自然影响不了咱们的生意。”
胡家兄妹急急追上,胡斐还想询问,锦相楼外面排队这么多人,相府的夫人和小姐临时起意来此处的,难道还能有预定的位置?
对,也不对。
虽没有预定,但就是有位置。
看到来人,有小二赶忙跑去知会掌柜,其他小二则急急围上来招呼傅思滢和李氏。
“夫人和大小姐有日子没来了,今日想来吃点什么?您二位想坐在哪里,尽管挑选。”
傅思滢扫眼一看,生笑:“你家生意好得不得了,哪儿哪儿都是人,还能让我挑?应该是我能坐在哪里,就先坐在哪里吧?”
得知消息速速跑来的掌柜,忙碌得脑门冒汗:“夫人和小姐是贵人,岂能将就。还请随便挑选,小人自然会为夫人和小姐收拾出空位置来。”
若傅思滢是独自与母亲前来用饭,自然会选择楼上的雅房,但今日是与胡家兄妹一起,她知晓胡家兄妹也能借此机会好生观察观察锦相楼,于是,随手冲着大堂一角指去:“就是哪儿吧。”
只见哪儿正有一桌子人在用饭。
掌柜只看一眼,二话不说,连连点头:“好,夫人和小姐稍等片刻。”
竟然还会赶客?
见掌柜答应得如此爽快,做事一点都不敷衍,胡斐惊讶地和胡婉婉对视一眼,惊异锦相楼的掌柜竟然会这般给宰相府面子。
也不知道是宰相府的颜面真的很大,还是皇城更为攀附权贵、趋炎附会。
正这般想着,忽然,身后传来抱怨的话语:“掌柜的,我们等了许久都等不来位置,这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你怎么能让别人加塞插队?”
闻言,傅思滢眉梢一挑,一动不动,没说话。
胡斐和胡婉婉则怯怯互看一下,然后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抱怨之人绫罗绸缎、穿金戴银,身后也有老幼家眷数人,一看便是皇城中的富贵人家。
连富贵人家都只能乖乖排队,足以见锦相楼的规矩是大的。
而傅思滢光明正大地加塞,自然会惹排队的人不快。
正要去亲自劝请大堂一角食客挪位的掌柜闻言,先是挥手打发小二去请食客挪位,然后亲自来到抱怨的客人面前解释。
“客人莫恼,等过后会给客人们的饭菜稍作优惠,还请客人担待。”
掌柜表面笑嘻嘻,内心……呵呵呵。
知道他身后站着的那位是谁吗!啊!
傅大小姐和宰相夫人!
傅大小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锦相楼的女主人!
宰相夫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锦相楼男主人的丈母娘!
你还敢抱怨被加塞插队?
掌柜也是好生无奈,虽然女主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女主人,但他们当下属的,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
抱怨的客人见掌柜言辞含糊,更是不满:“以为拿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欺负我?光顾锦相楼这么多年,我家也是老主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怠慢之事。掌柜,锦相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势利,会光明正大地奚落人!”
的确,锦相楼要求排队的规矩大,不管食客的身份,只要是没有预先定下位置的,想要来吃饭遇到堂满,都必须排队。这条规矩一视同仁。
真是没有遇到过插队加塞的事。
抱怨的食客说了两句,立刻引得后面排队的食客围观。
排队的大都是各家各府的下人奴仆,主子们都在车马上等着。听闻动静,一辆辆马车掀开帘子,向锦相楼大堂门内张望。
锦相楼的掌柜实在无奈,跟没有眼力的人说话,就是费劲。
他悄悄靠近食客,朝身后背对着他们的倩影一指:“客人您不知道,这两位呀,是……”
“我不管她们是谁!”心情郁闷的食客挥手打断掌柜的话,“你们说过,哪怕是皇上来了遇到客满,也必须排队!你们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还是说单单到了我这,就我活该被加塞抢先?”
“客人您……”
不等掌柜再说,身后传来尴尬烦躁的脆生生回应:“行了行了,我出去排队就行了,也是我的过错,呆愣愣就往堂里走。我这就去排队,掌柜你别坏了你们锦相楼的规矩。”
不知是不是洗髓伐毛的威力,如今傅思滢是颇为耳聪目明。她虽然背对着掌柜和门口食客站着,而且大堂也吵哄哄的,但愣是能清楚听到掌柜和食客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