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看着,又悠悠叹道:“喏,多好的轻纱呐,就这么坏了。”
说着,眼眸轻抬,瞥一眼还在抬头闭眼的夏素昔,轻笑一声,笑声实在是意味深长。似乎只是单纯觉得可笑,也似乎是在对夏素昔表示鄙夷。
“啧,”傅思滢咋舌,“只需要四十文呢。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叫‘夏夫人’掏钱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短短一句话,四十文咬重点、夏夫人咬重点、难字也咬重点,这叫夏素昔还如何敢直面傅思滢。
可惜,傅思滢并没有给夏素昔多少缓解尴尬的时间,一见夏素昔仍然难以回应,傅思滢当即将手中发纱轻轻一抛,朝夏素昔身旁的侍女扔去。同时,她对掌柜说:“这四十文,我替夏夫人出了。毕竟是因着我,夏夫人才失手将发纱损坏的嘛。呵呵呵。”
夏素昔在此时睁眼,目光直直看到发纱飞入侍女怀中,轻薄的纱巾在空中飘扬,隔档了自己与傅思滢的目光相连。
当发纱落下,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刹那间,夏素昔紧紧咬牙,满脸透着紧张和僵硬。
“傅思滢……”
傅思滢斜勾嘴角,一边笑,一边转身,对绿儿说:“我听你方才说发纱卖得不错?”
绿儿瑟瑟回答:“是、是的。”
“卖八十文钱呢,买得人也很多吗?”
“八十文不贵的。”绿儿心直口快地下意识回道。
见绿儿这般实诚,傅思滢生笑:“不贵就好。”
说罢,眼尾余光再次幽幽瞥向夏素昔,似乎是在说百姓们连八十文都不觉得贵,而堂堂的“夏夫人”,却连四十文都不舍得拿出手。
傅思滢对绿儿说:“给我拿一条新手帕,也要八十文的。”
唔,这倒是奇怪的要求,不要求大小模样图样,而是价钱定死了。
绿儿懵懵应是去寻。若是聪慧精明一点的人,一定会立刻察觉这个价钱有猫腻,随便那一条手帕就好,毕竟价钱多少还不都是卖家说了算,而绿儿是真实诚,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条自己认为图样能符合傅大小姐喜欢且价钱准准是八十文的手帕。”
在此期间,夏素昔在傅思滢面前僵站着,目光又是不甘又是畏怯又是愤恨,极为复杂。最终,似乎是选择是压下自己的性子,不想和傅思滢杠上,扭头打算离开。
而没料到的是,孙丹和晴音早就收到傅思滢的命令在铺子门口守着,不允许夏素昔离开。
夏素昔掐紧双拳,回身看向傅思滢,问:“你什么意思?”
“哦,”傅思滢轻描淡写,“我想送夏夫人一件礼物,还请夏夫人稍等片刻。”
这个时候,不用说就知道傅思滢是想送给夏素昔什么。夏素昔不知道傅思滢此举是何意,只能戒备盯着绿儿将挑选出来的手帕交给傅思滢。
“傅大小姐,您看这一条手帕如何,图样很好看。”
傅思滢只淡淡扫一眼,并不在乎,下巴微扬起,示意绿儿将手帕给夏素昔送去:“这是给夏夫人的礼物,交给夏夫人吧。”
原来要是送给这位脾气不好的夏夫人的。绿儿双手捧起帕子,送到站在铺子门口的夏素昔面前:“夫人,这是傅大小姐送给您的手帕。”
夏素昔自然不会收,下巴微抬:“傅思滢,我不会收你的东西!”
顿时傅思滢双目一紧,终于一改自露面之后便和善轻松的面容,露出极为冰冷的讥讽之态:“不过是给你一点脸面,还真好意思在我面前摆连王正妃的架势?一个妾,还以为自己能挑三拣四吗?哈,笑话。”
霎时间,夏素昔神情惊变,目光先是急急惊惊地看眼掌柜和绿儿,然后才又羞又恼又怕地看向傅思滢,气得浑身颤抖。
而傅思滢还在说:“夏素昔,往后你只有被挑三拣四的份儿,就别继续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耍威风了,看着真是可笑。哼,竟然还有脸嫌弃与我相同的东西,你可知道若你真的买下发纱,我又会觉得有多恶心?”
“跟你有什么关系!”夏素昔再也忍不住被傅思滢奚落,大声回击,“我也觉得你恶心,就是看不上你!”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傅思滢摆摆手,转过身,不愿再看向夏素昔,“送你的这块手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你以后能有帕子多多拭泪,省得落魄到只能拿手擦,一边擦还要一边痛骂手背太粗。”
杀人诛心。当傅思滢讥讽夏素昔日后会连拭泪的手帕也没有时,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长大的夏素昔便立刻明白了傅思滢的意思。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优雅姿态也会渐渐丢掉。从她今日会对掌柜狠颜厉色就能看出,未来她也必定会一边用手抹泪一边愤骂。
而这恰恰是夏素昔方才难以正面直视傅思滢的原因!
夏素昔何尝不知自己方才为难掌柜和绿儿的模样有多粗鲁无礼、有多不顾仪态,有多……判若两人。
再次闭眼,浑身颤抖,蓦然,夏素昔睁眼,羞愤抛下一句:“傅思滢,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经历我遭受过的一切!”
说罢,转身冲开晴音和孙丹的阻拦,一头跑入雨幕中,连伞也顾不得打。
傅思滢冷眼相看,这一次再也没有阻拦。
绿儿无助地捧着手帕:“傅大小姐,那这条帕子……”
“给你买的,你收着用吧。”傅思滢淡淡说,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后屋厢房,和母亲与容辰汇合。
没有想到这条精美的手帕最后会落到自己的手中,绿儿开心地拿着帕子朗声道谢:“多谢傅大小姐赏赐!”
毕竟是价值八十文的帕子,绿儿自己平素用的手帕并不能与之相比。掌柜也没有说不好,毕竟是傅大小姐买下的物件,只盯住绿儿好生伺候着,不要怠慢。
等回去厢房见到李氏和容辰,便见娘亲和弟弟都是一脸的难言开口,神情复杂。
傅思滢笑:“怎么了这是?”
李氏幽幽叹气:“哎,夏家姑娘怎么变成这副性子了?”
容辰撇撇嘴:“凶得不像话,我记得之前好多兄长都夸赞过夏家大小姐文静性温。”
“在连王府中过得不好呗。”想起之前在宫中遇到连王时,还觉得连王恐怕是对夏素昔宠爱有加,这会儿见到了夏素昔,傅思滢则是想笑。
一个女人出嫁后过得好不好,就看她的性子与出嫁前相比,变化得大不大。
变化得小,那是被夫君宠爱着,变化得大就是生活不如意,所以只能改变了自己的脾气,通过发怒来发泄对生活的不满。
夏素昔如今模样,明显是后者。
一个小妾的身份,足够夏素昔在连王府中遭受多少下人的议论和白眼。就算是拉下脸面讨得连王喜欢,得到了连王一时的撑腰,
“这才嫁入连王府多久呐,就变得这样,”李氏摇头叹气,“我还以为连王会待她很好的,毕竟连王之前对夏家姑娘可是追着捧着的。”
“您也不是没见过连王,您觉得整日里寻花问柳的连王会对她一往情深吗?”
李氏再次叹气,挥挥手:“还好慕王爷不像连王一样不可靠。”
“呵,”对此,傅思滢唯有冷笑,“天下乌鸦一般黑,您不要想得太美好。”
不等李氏先对傅思滢此话表示不赞同,容辰就抢先道:“姐,你不要这么说师父好不好,师父整天里操劳家国大事、不近女色的,怎么就沦落到和连王相提并论了?”
“辰儿说得对,你不要总是对慕王爷抱有不信任的心态。”李氏附和容辰的观点。
傅思滢耸肩:“好吧,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