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意有所指地朝府宅院墙外的那处乞丐窝一示意。眼下虽然不见大林的身影,但窝还是在的。
傅思滢有些委屈:“爹、娘,你们不会为了一个什么守时,就让我乘坐危险的快车吧?我好端端的,非要让我为了按时到家而冒着生命危险吗?那这规定时辰的意义,岂不是本末倒置?”
规定时辰,是为了傅思滢的安全考虑,省得她在外贪玩,遇到危险。而若是为了守时,再一次赶快马车撞到人,或者是伤到自己,那肯定得不偿失啊。
霎时间,傅宰相和傅夫人被傅思滢说得是目瞪口呆。
诶,这么一说,对哦。还是女儿的安全更重要。
傅夫人的脸色略微缓和:“娘不是说让你乘坐危险的快车,只是想让你按时归家。”
这时,傅思滢从一旁晴音的手中一把抱过那两包豆腐,伤心地上前,往李氏怀里一放:“我不过是想寻些好吃的给娘亲带回来,不是故意想晚归。”
哽咽一声:“如果娘亲觉得,我哪怕是飞奔快跑也得按时归家,那我无话可说!”
说完,担心在府门口干站着,爹和娘下不来台,傅思滢抽咽一声,捂脸就往府里奔。
抱着豆腐的李氏惊慌扭头去追:“思滢!”
傅思滢跑得比兔子还快,实在不像是一个腿脚不好的人。
生怕女儿伤了心,李氏转手将豆腐递送给婆子,还叮嘱了一句“小心拿好,别捏碎了”,然后匆匆忙忙去追女儿。
孙丹和晴音两个站在府门外,对视一眼,神情极为无奈和敬佩。
晴音悄悄说:“还是大小姐说得对,晚很多比晚一些要好。”
孙丹无语只能表示,这应该只是个例。
“晴音,还不赶快去追大小姐好生照看着?”傅宰相说。
“是。”
晴音应了一声就走,孙丹刚要一同离去,却被傅宰相给唤住:“孙丹姑娘留步。”
“咚”的一声,孙丹心鼓一敲,意外竟然会被傅宰相唤住:“相爷。”
傅宰相老神在在,很是欣赏地看着孙丹,夸赞道:“今天你做得很对。”
啊?尽管孙丹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自己什么做得很对,可仍然当即回应:“相爷谬赞。”
“呵呵呵,久等思滢不归府,夫人便差人去茶楼寻找了,得到的是思滢早就离开的回禀。你想想你刚才要是没有说实话,夫人该有多生气啊。”
哦,原来是指自己实话实说大小姐离开茶楼以后还去了豆腐铺。
幸亏啊。
孙丹马上抱拳:“还请相爷和夫人放心,属下虽然一心为主,但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的。自然该对相爷和夫人说实话。”
得到这句承诺,傅宰相大为宽心:“好。往后可一定还要像今天一样,对本相和夫人说实话,不要包庇思滢。你越是包庇她,就越是害了她。”
“属下明白!”
目送傅宰相入府,孙丹满腹愁肠。她说得的确实话,虽然说得不全。
啧,还是大小姐懂得傅宰相和夫人的心思。
傅宰相进入堂中时,傅思滢还在装哭,抽抽啼啼地抹眼泪。
李氏在旁边道歉:“娘错了,娘不该太约束你。”
“嘤嘤嘤,娘没错,都是我错了。”
“不不不,娘真的错了,娘也是关心则乱,思滢你就原谅娘吧,”李氏想办法讨女儿欢心,对女儿保证道,“只要你不去危险糟乱的地方,娘保证以后不约束你回府的时辰。”
此时,傅思滢是心中大喜啊。但她不能立即表露出来,还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偌大的皇城,哪些地方是危险糟乱的?娘,你以为孙丹是谁派来的?你以为慕王允许我去什么危险糟乱的地方?”
“慕王”二字一出,堪比免死金牌。当即李氏就安心了。哦,对哦,忘记这茬了。孙丹是慕王爷派来保护思滢的,怎么可能会允许思滢去乱七八糟之处。
李氏愈发安心:“好,是娘想得少了,有孙丹保护你,娘再放心不过。”
这般,傅思滢才破涕为笑,愿意给李氏一个笑脸。
刚一笑,余光发现父亲坐在对面像看戏一样还在喝茶,傅思滢冲父亲挑挑眉,露齿贼笑,仿佛是在说:看吧,爹,我把你媳妇给搞定了。
看到夫人被女儿拿捏得死死的,傅宰相也只有无奈。
安抚好女儿,李氏开始夸赞女儿有孝心,还知道带两块豆腐回来:“思滢,你想怎么吃,娘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不过是顺手买回来的东西,傅思滢真的毫无想法:“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要不然看看爹想怎么吃?”
母女二人看向傅宰相,而傅宰相显然在走神,并没有听到母女二人在商量什么,直到李氏唤他一声又重复一遍,傅宰相才兴致缺缺地想出一个菜:“就做一道青菜豆腐汤吧。”
指望夫君能说出个好吃菜样的李氏甩甩手:“一道豆腐汤才能用多少豆腐。算了,不问你们父女两个了,我自己去想。”
目送母亲离开,傅思滢好奇地打量父亲好一会儿,见父亲的眉头越皱越深,还时不时地叹口气,她心思一动,挪动屁股走到父亲身旁的座椅落座。
“爹。”
“爹!”
傅宰相回神:“嗯?”
“您在想什么呢,看您愁得直叹气。”
听到女儿的关问,傅宰相又是一声叹气:“唉,在想慕王爷的事情啊。”
“慕王?”傅思滢歪头,急问,“他怎么了?他前几日和皇上一起来时,还挺好的呀。”
“唉,那日挺好的,今日就不是很好了。”
这话听得人心头骤紧。傅思滢伸手攀住父亲的衣袖:“怎么就不好了?他又发病啦?那我得去看看他呀!”
“啊,不不不,”傅宰相急忙按住女儿的手,“跟身体没有关系,是朝堂局势。上次皇上来时,不正是因为開封府尹的事情来问你话的吗?”
“是。我记得皇上当时有些……呃,不知道是不是愁苦。皇上认为仅凭開封府尹在对晋国奚家人一案上的失误失察,不足以说服众臣罢免開封府尹的官职,但皇上又认为開封府尹不足以胜任此职,应该被罢免。”
傅宰相点头:“对。皇上的为难之处在此,所以皇上需要慕王以专断果决之态罢免開封府尹,而慕王也这样做了。”
“那……”
“慕王以開封府尹失误失察外加冲撞亲王为由,罢免了開封府尹。此消息一传出,闹得近半数朝臣联名弹劾,弹劾慕王专断专权、肆意妄为。慕王被指责越权行事、玩弄权术,半数朝臣向皇上请旨,惩处慕王!”
顿时,傅思滢惊愕捂住口鼻,心头惶惶。
缓过神后,想了想,连忙问父亲:“那皇上现在是怎么想的?”
傅宰相再次叹气:“唉,皇上今日召集群臣商议该给慕王一个什么样的惩处才为合适。皇上说相信慕王的忠心,所以惩处仅以敲打为主便好,小惩大诫。但为父清楚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所以认为慕王受此惩处实在是冤枉。”
明明是皇上有心行事却想要避开朝臣压力,所以才让慕王去做的,结果慕王做了还要受惩处,甚至还是皇上的有心敲打。
忙碌一场,却没落得一个好。
何苦呢?
因为是亲兄弟,所以就往死里坑吗?
傅思滢心里不舒服,嘟囔道:“皇上此举未免太令人心寒……爹,慕王现在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傅宰相的脸色更复杂了:“爹瞧慕王倒是还挺好的。”
“啊?”傅思滢一脸懵,“挺好的?”
“嗯,”傅宰相点头,“在惩处圣旨下放之前,皇上曾召慕王于暖阁密谈。而慕王离开时,面带笑意,心情颇佳,显然皇上是明面上给了慕王一个敲打,而暗地里却给了一颗枣。”
这个反转真是猝不及防,令傅思滢傻一脸,喃喃道:“还能这么做。”
“唉,皇上的御下之术出神入化呐。现在是皇上满意,慕王满意,群臣满意,也就是为父‘替古人担忧’,瞎操心。”
傅思滢挠头:“爹您想得开点,的确跟你没啥关系。”
好不容易安抚宽慰过父亲,没过一会儿,傅思滢自己却陷入了‘替古人担忧’的烦躁之中。
皇上到底给了漠苍岚什么好处?